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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一、大侠之死

 

下卷:乘风铁鹞

一、大侠之死

                                   
       武林并未从此太平。
       宋朝天圣十年深秋,江湖传言:一代大侠“长髯刀客”关再勇和“乘风铁鹞”赵乘风同时遇害。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什么人能杀得了他们两个人呢?一位是武圣关云长之后,深厚的“无相神功”和精湛的青龙偃月刀法天下无敌;另一位是常山赵子龙之后,枪法如神,轻功绝伦。论武功,没有人能杀得了他们。
       然而他们确实死了。世间最厉害的是阴谋,而不是武功。数日后,关再勇的随从扶柩而归,带回来的只是残缺不全的尸骨和兵刃。回来的只有关家的人,即关再勇的儿子关之龙和管家周再昌,赵家连同去的仆人都死得一个不剩。
       关、赵两位夫人都哭得死去活来。他们的夫君在嵩山少林寺后院的达摩洞中双双毙命。两位大侠轻信了那个名叫张啸虎的说客,所谓的燕人张翼德之后,念及祖上的交情,出于对武学的痴迷,他们执意要和少林高僧印证武功的最高境界,结果落入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中。同时遇害的还有十几位少林高僧,他们全部被炸死在洞中。
       两位夫人边哭边后悔,如果她们的态度再坚决一点儿的话,他们就或许不会去,特别是赵乘风的夫人周逊茹更加懊悔,她要是把自己怀孕的事儿告诉了赵乘风,他或许真的不去了。送他的时候,她连连呕吐,赵乘风就有点儿犹豫不决,他们俩感情很好,他想留下来照顾她。但是在关再勇的催促下还是去了。当时,关夫人也执意要赵乘风去,说他人机灵,比老关那个呆子强,两个人一起去也可以相互照应。周逊茹想了想也就答应了,他们关、赵二人联手,天下无敌,有多少次大风大浪都闯过去了,这一次又是去少林寺,是武学殿堂,是最安全的地方,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然而,在最不应该出问题的地方出了大问题,两位夫人都追悔莫及。
       两位夫人在悲痛中安葬了自己的夫君。尸骨已被炸得难分彼此,两家只好将二人合葬在关家堡后面的小山上。
      下葬的头三天,许多人都听见坟墓里深夜哭声。“一七”过后,附近的山民纷纷传言:两位大侠死的太冤、太惨,因此冤魂不散,都化成了厉鬼。有人说看见赵乘风在月光下舞枪,也有人说看见关再勇在草地上演练刀法。这样的传说越来越多,关家堡的一些仆人都开始相信了,把两位夫人也搞得半信半疑。
       入殡后的第十天,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从墓地里又传出了哭声,初时隐隐约约、时断时续;继而呜呜咽咽,凄凄惨惨;到后来渐渐变成了哭诉:“……关家堡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们假仁假义,设局害我,统统不得好死……”
       这声音听得十分真切。有一点儿像赵乘风的声音,细听又不像。
       关夫人低声道:“逊茹,你听听,这鬼话你能相信吗?人死了,他们还不放过我们,还在挑拨离间!”
       周逊茹嘴上说:“我不相信!”可是心中也在犯疑:即使有人模仿赵乘风,这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两家一同去少林寺,为什么关家只死了一个人,而赵家则无一生还?正在猜疑间,被关夫人轻轻拉一把,周逊茹回过神来,和她一起跃上屋顶。
       只见远处刀光一闪,传来一声叱诧:“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
       正是关之龙的声音,接着是兵刃碰撞之声。
       两位夫人急纵跃过去,一个黑衣蒙面人正在与关之龙交手,见又来了人,急忙将身子一纵跃上树梢。
       关夫人急忙低声喝道:“射他!”话音未落 ,只听“当”的一声,周逊茹射出的雕翎箭已被碰落,再抽箭时,黑衣人已不见踪影。
       关夫人埋怨道:“为什么不射他要害?”
       周逊茹道:“我想抓活口。没想到他的腿上也有护甲!”
       关夫人不满意地“嗯”了一声,心想:你要发力,护甲也能射透。周逊茹则是心中另有打算,这个报信的人不知是何居心,犯不着一箭射死他!
       翌日,关夫人端来一碗参汤叫周逊茹补补身体。她端碗欲饮,却突然从参汤中嗅出一股怪味,不由得呕吐起来。心中一转念,莫非汤中有毒?联想到家仆之死和墓地里的哭诉,不由得对关家的人产生了怀疑。
       这时候,关夫人却是满脸笑容,热情地催她趁热喝下去,她越觉得喝不得。于是脸上也挤出一团笑容,说道:“多谢嫂子的好意!我肚子里的小家伙作恶,看见茶水都想吐,这汤是喝不得了!我看我不便在此打扰了,还是回去吧!”借妊娠反应为掩护,周逊茹辞别了关家堡,回到二十里外的赵庄。
       一进庄门,一头褐色大鹰正落在正堂的屋脊上。
       周逊茹叫道:“长风帮的信使,你来做什么?”
       那鹰听了便飞落下来。鹰腿上绑着一支竹筒,解下竹筒,其中藏着一封密信。信中写道:“惊闻关、赵二侠遇害,悲痛万分,请夫人节哀顺便。家中必另有凶险,宜速逃走!不要与任何人打交道! 襄阳诸葛长风素服而拜。”

       周逊茹阅信吃惊,好你个诸葛长风,你不是退隐了吗?还能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还知道我身处险境!不愧为“长风千里”的绰号!你不是退出江湖了吗?还要管什么江湖的是非?你不是隐居在淅江余姚吗,怎么又回到襄阳来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叹道:这个“长风帮”的帮主就是奇怪。接着端起一只茶杯欲饮,忽然有一枚石子疾飞过来,将茶杯击落。
      周逊茹一扣铁胎弓,骂道:“大胆贼子,敢偷袭我!”箭在弦上,窗外人影一闪,抛下一句话:“茶里有毒!”周逊茹低头一看,散落在地上的茶水都在翻着白沫,果然有毒!
       抬头叫人时不见应声,到院子里一看,庄客和女仆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全部倒地而死,面色黑暗,呈中毒之象。
这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连家人都死绝了。如今她孤身一个,举目无亲,四周处处都是陷阱,能到哪里去呢?关家堡已经不可靠,因为关再勇和赵乘风之死充满了悬念,这可能与关家堡的人有关。
       她倍感孤独,于是想到了死。
       但又一转念,自己还不能够死。赵乘风死因不明,夫仇未报,还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这是赵家唯一的骨肉,她有责任把孩子生下来并抚养成人。打定了主意,她决定出门逃生。现在什么都不能带,什么人都不能相信。她只带了贴身的兵器——铁胎弓和雕翎箭,匆匆出逃。
       在周逊茹逃离赵庄之后,接下来的几天里,陆续有江湖人士来到赵庄。有来吊丧的,也有来商讨对策的,但他们全部失望而归,只看到了横七竖八的尸体。这里连鸟雀都已绝迹,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死庄。
       消息传到关家堡。关夫人闻知赵庄罹难,带了家仆前来探望,见了这般惨状禁不住伤心落泪,令随从清理赵庄。但是,随从们很快倒地而死,他们在搬运尸首的过程中染上了剧毒。只有关夫人和关之龙未曾搬运尸首,得以幸免。见情形不妙,危机重重,二人匆匆离庄返回。
       快回到关家堡时,远远听见堡内马匹的哀鸣,二人急忙运起轻功赶路。回到堡内时,二人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管家周再昌和其他十余名家人全部倒地而死。其中周再昌死得最为诡秘他的左手履压在右手上,用木棍挑开两手,手指沾血写了一个奇怪的“金”字,他死前要把敌人的线索留下来,可能是未曾写完就已被杀死。
       后院马厩中精心喂养的来二十余匹宝马倒了一片,只有那匹黑色的嘶电马还立在那里,未曾中毒。看来,对手蓄谋已久,暗算了关、赵二位大侠以后,还要将他们的家人赶尽杀绝,残忍到了鸡犬不留的地步。
       在巨大的震惊中,关家母子二人欲哭无泪。关夫人说不出话来,用手指了指,关之龙会意,他腾身而起,在马厩降落时,挥刀割断了嘶电马的缰绳,然后用刀柄在地上一柱,借力跃回原处。那匹宝马欢叫一声,并不急于出厩,而是小心翼翼地用鼻子嗅着地面,然后找到一块地方立足,又嗅了嗅,再向前走几步。几番试探之后,腾空而起,跳出院来。有了在赵庄的教训,母子二人不敢再去清理院内的死尸,他们默默地垂泪,然后牵着马,离开了朝夕相处的家园,和周逊茹一样踏上了逃亡之路。
       离开关家堡五、六里路,母子二人先后看到三只褐色的大鹰向关家堡飞去。
       关之龙用手一指,说道:“那是‘长风千里’的信使,是报信的!”
       关夫人道:“来晚了,关家堡已经名存实亡,别理它,咱们赶路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