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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旅馆夜话

当关再勇清醒过来的时候,隐隐听到石门之外有泥土、石块堕地之声,不多时,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又一次昏迷过去。
关再勇又一次苏醒过来,已经躺在旅馆的病榻上,身边站着金鹰、狂生、墨圣、一个塌鼻子缺耳朵的怪人,还有一个妇女和一个小孩。
关再勇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金鹰道:“你在珠玑巷的小街旅馆里。”
众人皆露喜色。
狂生道:“关大侠,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加上被埋在井底的时阿,一共是三天。现在好了,终于清醒过来了。”
关再勇环顾四周,指着身边的三位陌生人间:“这三位是?”
狂生上前哈哈一笑,说道:“这一位是书香,另外两位是宏儿和二婶。”
“什么?”关再勇高兴得坐了起来,当即被金鹰扶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变化太突然了,刚才还在又黑又闷的井底,突然间回到了阳光灿烂的窗前,如在梦境一般,叫人怀疑这眼前的事实是不是真的。
见关再勇面露惊喜和疑惑的神色,狂生开始解释:“关大侠不必困惑,眼前之事属实。当井中机关启动之后,两扇石磨交合,关大侠已被困于井底,我等见关大侠受困,飞心中焦急异常,拼命挖井,但进度缓慢。整整一晌功夫,只挖了一尺多深,若照此速度,挖到井底得费一月光景。井底空气稀薄,等我们挖到井底,关大侠不是被饿死,便是被窒息而死。
事情紧急,第二天我们商量再三,决定挺而走险,用炸药炸开石盘。此法凶脸,弄不好会将你炸死在井底之中,亦有可能引起巨大塌方,叫你永远葬身井底;但事关紧急,不得已只好冒险一试。
“我们炸开井口以后,天幸关大侠匿身于井壁一石屋之中,未被下落的泥土掩埋,未被泥石砸死,亦未被炸伤;井壁虽受震荡,并未塌方,我们点燃火把,清理了一些土石之后,发现了石门,继而找到了你。在此期间,关大侠福大命大,又躲过了四个劫数。泥土掩埋为一劫,泥石砸死为二劫,炸药炸死为三劫,井壁塌方为四劫;当真是凶险之极,关大侠在昏迷之中又有四次跨过了死亡之门。”
“我和金鹰下到井底之后,这一次金鹰前辈执意要你先上去,我们用绳索捆住你的腰,刚刚把你拉出井口,井壁已开始震荡,并有泥石砸落;等第二次绳索缒入井底之时,我和金鹰二人双双抓住绳索,一方面让绳索在墨圣等人的拉力下快升,另一方面我二人也急速顺索攀爬。我在上,金鹰在下;我刚刚爬到井口,金鹰也亦凌空飞跃上来,这时候轰然一声巨响,井壁塌方,那一口古井已被彻底堵死。现在想起来,亏是当时抓得紧,若是稍有延误,必然葬身井底,永无出头之日!现在想起来仍是脊汗冷冷,叫人后怕不已。关大侠大难不死,吉星高照,置之死地而后生,感动皇天后土,众神庇佑!”
关再勇静静地听着狂生的叙述,心中却意外的平静。第一次在井底,当他从大蛇肚里割腹出逃,见到金鹰时,他是多么地激动与欢欣!当井口里石磨闭合时,他又有一种万念俱灰的绝望,短短两天时间,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命悬一线,到现在反倒没有了过多的喜悦和激动;而是象一块从火山熔液中冷却下来的石头,闷闷地坐在那里。
呆了一会儿,他问狂生:“书香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狂生道:“这是蟒蛇腹液的作用,亏得你把巨蟒剖腹救出了他。要是再迟一些时,他就被蟒蛇腹中的沾液消化了,救他出井以后,他满身都是腥臭的蛇液,我们用清水反复冲洗,他总算活了过来。但是,两个耳朵和鼻子尖均已被蛇液化掉。”
说到这里,书香在榻前跪了下来,说道:“感谢关大侠救命之恩,情同再造,书香今生今世,誓死追随!”
关再勇一笑,伸手扶起了书香,指着那一妇一孺正要发问,金鹰已端了一碗汤过来。
金鹰道:“关大侠,你刚刚苏醒过来,不宜劳神费力,这是一碗高丽参汤,内中下了大活络丸,待你吃了它,精神复元以后,我们再慢慢说给你听。”
关再勇吃罢参汤和活络丸,盘膝打坐,意守丹田。却忽然想起古井石室之中的几句话:“胸是黄钟,腹为大吕……敲胸之黄钟,击腹之大吕,则丹田玉碗翻转。”心念一动,内息激荡。他本来武功既高,内力既强,可以做到气随意动,收发自如。不经意之间,内息在胸中鼓荡,在腹中奔涌,丹田擅中之穴忽然上下翻转,将胸腹之气息尽收。又想了一回,又是如此。他不敢再想下去,运转了一下双手,登时觉得筋力尽复,而且较往常进了一步。他平时修为内力,虽是胸若悬钟,丹田如碗,但丹田未曾翻覆;今日不经意间,翻覆了两次,已是内力大增,已修到了内功最高的境界。
关再勇对此却不甚明了,反复做几下,只觉得气脉畅和,血流奔涌,双目清亮,筋脉饱满,于是照着继续做下去。
原来世间万物皆随缘份,无缘时虽万般强求而不可得;有缘时,无意插柳柳成荫。关再勇于井底石壁中无意中看了《睡魔催音大法》的秘法,不经意中调试一番,竟然内力大增。较遇险之前武功又有提升。
至傍晚时分,关再勇打坐已毕,众人又来探望时,见他双目生辉,神采奕奕,哪象伤重昏迷之人?心中都暗暗吃惊:好一个长髯刀客,竟然恢复得如此之快。众人却不知道他的内力非但恢复,且大有长进。
众人见关再勇精神不错,已经没有刚苏醒时的病态和虚弱,就推举狂生和金鹰讲述救宏儿和二婶的经过。狂生向大家作了一揖,说道:“我若说不清时,请大家补充。”说罢,端起茶一饮而尽,开始叙述事件的经过。
“我们救出书香和关大侠后,送回旅馆,由墨圣负责看护二位。我和金鹰前辈带了绳索,请了几个民工,去探究第三口古井。
有了前番教训,在第三口井前,我们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大意。锯倒了那一棵大槐树,未曾见井,却见到无数黑白花红长虫翻缠纠集在一起,极是恐惧,一筹莫展。这黑白花红长虫是南粤最毒的蛇,唤作‘七步倒’,人若被咬住,走七步便死;在民间有一传说:一农民割水稻时,被‘七步倒’咬住了脚指头,他知道厉害,立即用镰刀砍下脚趾,负痛而归。第二天他又到稻田里去看自己那一根砍下来的脚指头,已经肿得有馒头大小,可见此蛇之毒!”
狂生正在侃侃而谈,已经被书香、墨圣截止话头。
书香道:“打住,说跑题了!”
墨圣道:“下笔千言,离题万里!正要听你讲如何下井,怎样救人;你却讲蛇毒蛇多,犯了行文中暄宾夺主之大忌!”
狂生道:“你们两个休要多言,文章可以开门见山,亦可起承转合,铺陈叙事;我正在进行铺叙,被你打断了思路,伤了文气文脉,叫我如何再进行下去?”
书香道:“我们叫你主次分明,中心突出,并没有伤你文脉。”
墨圣道:“行文得讲究奇峰突起,我们叫你打住,是要你一波未平,再起一波,使文章摇曳生姿,生动感人;并没有打断你的思路!”
金鹰道:“今天不讨论文章的作法,你快讲下去吧,关大侠等急了!”
狂生道:“毒蛇甚多,无从下手,正在没奈何之际,一民工言到,南粤大地,有很多捕蛇艺人,极会抓蛇。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此言有理!我们经民工提醒,茅塞顿开,请来了捕蛇者,开始捕蛇。”
那捕蛇艺人,以巧制胜。他们将田鼠或小鸟置于铁笼之中,将铁笼敞开口子,对准蛇群。蛇群一见鼠雀,皆大喜,纷纷冲入笼中,捕蛇者见群蛇已入,立闭铁笼之门,来了个瓮中捉鳖。呜呼!蛇亦狡猾,人更聪明,终究是邪不胜正,蛇不胜人!”
书香道:“不对!,概论应放在行文之末,此时发议论未免太早!”
墨圣道:“书香兄,你这话却己谬然!”
书香道:“谬从何来?”
墨圣道:“文中夹叙夹议,未尝不可。狂生于文中夹上议论,反显出大家风度,妙趣横生!”
狂生受到了墨圣的鼓舞,大为高兴,他手中开始带上动作,继续开始讲述:
“毒蛇甚多!无一时铁笼尽满,尚有数百条蛇仍是逍遥笼外,昂首信步,作一时狂妄之姿!然则,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捕蛇之人又拿出几只麻袋来,开始如法炮制,将蛇群泰半收入囊中。有数十条蛇生性狡诈,不人麻袋,只在周边游弋。这时候,群蛇气数已尽,我们在捕蛇人指点之下,举起了木棍,举起了铁锨,抡起了石块,一阵穷追猛打,将残存之蛇又消灭泰半!剩下几条,两条坠人井底,三条遁人草丛,苟延残喘,已不足为患!”
书香、墨圣道:“说得好,胜势已定,请继续讲述。”
狂生道:“残蛇负隅顽抗,乱扑乱打,却也凶险之极。亏时金鹰前辈练的是大力鹰爪功,双手齐发,将残蛇一个个捏断了七寸;我在一旁挥舞铁扇助阵,一顿横扫,又将残蛇剿灭。大长人的志气,大灭蛇的威风!
灭尽残蛇,四下举火一照,火苗向一旁倾斜,原来井底又有一洞。金鹰在前,由我殿后,加强戒备,入得洞中;却不料有一蛇迎面扑来!金鹰眼疾手快,又一次捏断蛇身;却又一条蛇扑来,又被金鹰击毙。我和金鹰大吃一惊,寻常之蛇,哪能跳得如此之高!举火一看,原来这两条蛇是由人用力掷出来的。这掷蛇之人,就是宏儿和二婶!”
众人立即响起一片唏嘘之声。
书香道:“叙事也算清楚。只是有两段均以‘毒蛇甚多’开头,缺乏创新!”
墨圣道:“夹叙夹议,出口成章,本已有大家风范!但说道毒蛇‘乱扑乱打’,用词不当,是文中败笔!”
关再勇道:“狂生的讲述甚好。只是有个关键问题,我仍是不明白,宏儿和二婶是如何落入井中的?井中的毒蛇甚多,你们不怕蛇咬吗?”
宏儿道:“井底的蛇可多了,开始上来就咬我们,后来蛇不敢咬我们了。”说罢挽起衣袖,露出了许多齿印,说:“这都是蛇咬的!”
二婶道:“我们也弄不明白是咋回事。那些蛇咬了我们,不一会儿蛇都死了!我们叫蛇一咬还怪舒服的。”
宏儿从袖筒里摸出一条毒蛇,在众人的一片惊呼之中,竟当众让蛇咬了自己一口,那条蛇咬人之后,在地上来回翻滚摆动,不一会儿真的死了。
狂生道:“你们体内有毒!”
书香道:“体内有剧毒,能毒死毒蛇!”
关再勇道:“你们俩讲讲是怎样落人井底的?”
二婶道:“那一天南阳卧龙岗突遭大难,柳青青开启了秘室,让我和宏儿躲过了血光之灾。我们俩躲在秘室里又渴又饿,又闷得慌。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宏儿饿极了哭起来;我想老是躲在里面也不是办法,时间一长不是被渴死,就是被饿死。我们悄悄地从秘室里爬出来,想弄点吃的,谁知道一出来就被坏人抓住了。”
一个坏人道:‘一刀杀死算了!’
另一个坏人说:“一刀杀了太便宜他们,我叫他俩不得好死,谁叫他们是南阳诸葛世家的人!’
两个坏人用麻袋装了我们,扛到马车里,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解开了麻袋。我和宏儿在饥渴煎熬中,数度昏阙过去。醒来以后,坏人们把我们弄到树上,往下一看,树中间是空的,里头尽是毒蛇。我们俩怕极了,向坏人求饶。坏人不答应,他们哈哈大笑,把我们俩扔进树洞里。
树洞深得很!我们从树洞里往下跌落,四周都是一层层毒蛇不断咬人;蛇多得很,阻碍了下落的去势,我们俩落在井底没有摔得太重,掉在了蛇堆上,立刻有蛇从四面八方扑来,向我们乱咬一气。
说来也怪,被毒蛇咬得遍体鳞伤,开始头晕眼花,口吐白沫,要死。过了一会儿,不但没死,头也不晕了,反而怪舒服的,那几天我俩本来身上疼得很,被蛇一咬身上也不疼了。反倒是毒蛇们都纷纷死了。
打从这儿以后,我们身上一疼,就抓几条蛇来咬咬,就好了。渴了,我们就喝蛇血,饿了我们就吃蛇肉,坚持活了下来。
直到那一天,听见响动,看见火把,我们当是坏人又来了,抓起毒蛇扔过去,谁知道是狂生和金鹰来救我们来了。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的。”
狂生惊叹道:“真是不可思议!”
书香道:“当真是奇怪之极!”
关再勇道:“这也不算奇怪。敌人血洗卧龙岗之前,惟恐不能赶尽杀绝,还在诸葛世家的饮食之中下了‘百日夺命散’的奇毒。这种毒无色无味,人吃下去以后并不知觉,百日以后,毒药发作,中毒之人就会周身糜烂而死,苦不堪言。却不料敌人过于毒辣,结果适得其反。把宏儿和二婶一刀杀了,就不会有活命;即使是不管,二人也会毒发身死;敌人却还觉得不解恨,又把二人投入蛇窟之中,想使他们被千万毒蛇乱咬而死,形成死不见尸的效果。却不料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毒蛇之毒与百日夺命散的剧毒相生相克,二婶和宏儿不但没被咬死,反而因祸得福,保住了性命。由此看来,世间万物,皆有定数,相生相克,相互依存。做事不可太绝,狠毒不可兼用……”
刚刚说到这里,店小二道:“门外有人求见关大侠!”
关再勇道:“是什么人?”
店小二道:“骑了一匹黑色骏马,说是关家堡的人!”
关再勇急与众人出来相迎。那人面目已非,见到关再勇身子摇晃一下,“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