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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爱生命

作者:金美茵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824      更新:2015-05-22

 
  去年冬天的某个下午,我像一俱被抽空了灵魂的空壳,浑浑噩噩地走在小区的园子里。树上、草上那些随处可见的冬天,就像我当时瑟瑟发抖的心境。春天在哪里?我怕我等不到来年的春暖花开;我怕我安稳的日子即将破败。身体持续出现状况,虽然检查的结果还未出来,可我精神的天空早已大片的塌陷。连续几天都在胡思乱想的我将病情最坏的结果想了无数遍,也将最坏的结果作了安排和打算:治疗,维持生命,最后,在不堪忍受痛苦的情况下结束生命,甚至连结束生命的方式我都已经想好。想到就要告别这个让我无比眷念的世界,我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
  汽车的喇叭声在身后不断拉长,我分明已经走在了路旁,难道那么宽的路还不够你四个轮子的乌龟壳滚蛋么?我回头望去,原来那喇叭声是在吹促一只爬行的小狗,那小狗的两只前腿短短的,短得像两根小木棒,整整的少了下半段。它匍匐着朝路的边上爬过来,稍微过来一些后,小狗回头看了一眼催促它的汽车,那眼波是淡定的,是温和的。当汽车徐徐而去,小狗将下巴抬起来,仰着倔强的头颅,目光视着前方继续爬行,每爬一小段路后再停下来喘息几秒钟。在前面的花池旁,有两只刚出生不久、不懂生活沧桑的小绒绒狗在相互欢快地打闹。我跟在那只爬行的小狗身后,清清楚楚地目睹了小狗前行的过程和艰辛,直至我泪流满面。这次,我不是为我有可能查出来的不良病情而悲伤,我是在为眼前的小狗而动容。我羞愧走到它的前面去,我认为,我这样一个还没有遇到绝望而自己在精神上先制造绝望的人是不配走到这只小狗前面的。
  在我童年的时候,母亲患上过轻度的精神病,无论春夏秋冬,在她情绪上来的时候,就会纵身跳进家门口的鱼塘。长大后,姐姐自杀的情景在我的心里更是无法抹去:深夜的街道上,妹夫背着已经不省人事的姐姐在前面奔跑,我和妹妹拖着吓软了的双腿远远地跟在后面。在医院的抢救室外,我看见妹夫满脸的汗水和绝望的眼神,看见妹妹哭成了泪人,看见我的双手在不住地颤抖。而抢救室里的姐姐,浑身插满了救命的管子。那根放进姐姐胃里的塑料管,一遍遍地清洗着命运的毒药,一遍遍地就姐姐的生死正与死神讨价还价。还有一次我看到妹妹的手腕上裹缠的纱布,那纱布上渗出的鲜血,撩拨着我已经忘却了的恐惧。只有体会过的人才知道,站在亲人生命边沿的我当时真实的心境。
  热爱生命有很多包含,其中还包括爱生命的肉体和精神。就像我一位朋友,在丈夫持续多年出轨并且强烈要求与她离婚后,依然坚守她最初的斩钉截铁:“离婚?门也没有,不让我活得好,也不让他有好日子过,我拖死他!”。到底谁拖死谁?在吵吵嚷嚷的生活中,丈夫手起刀落将她的脚筋砍断。即便如此,她也一样用珍贵的年华对抗着丈夫的背叛和伤害。她被缝合的身体告诉我,她早已经不爱自己,不爱自己的尊严。人心一旦成铁是不容易回归的。残暴应该受到法律的严惩和道德的谴责,而用身体以至于生命去坚守如此不可理喻的信念又是何等的悲哀。守护尊严是热爱生命的基础,有起码的基础,我们才懂得如何爱自己。有的人有爱别人的能力,却单单爱不起自己。
生命,从降临于世的那一刻起,它不光属于生命本身,还属于这个世界,属于这个社会和与之有关的家庭。生命降临于世,都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在天灾和疾病面前,生死不由人定。也因如此,世人更加敬重和敬畏生命。那只没有前腿的小狗,它匍匐着生活,匍匐着爬向它温暖的前方。我们和它,谁有权利不体恤生命。我们彝族歌手阿木有一首歌叫《有一种爱叫放手》,实际上爱情的放手有两种意义,一种是为爱放手,一种是为爱放生。这其中唯独没有让人伤害生命或者放弃尊严。在这个一生难忘的五月里,每天在鲁迅文学院听老师们精彩的讲课,那些精华部分总在脑海萦绕:“作家最起码的写作基础是内心深处要充满人文情怀,写人,将人当生命来写,写万物,将万物当生命来写”。以此类推,生命尊重生命更是最高的礼节和担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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