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太行纪行之四

文/金兰仁

　　清朝道光年间的《辉县志·山水》记载：“九莲山在石门口内西部，上有九峰，形如莲花，故名九莲山。”九峰突起，围成了一个偌大的“九莲台”，九莲台与周围的西莲峡、仙脂峡、关后沟、天门沟、老梯沟、救帝谷等六条大峡谷和数公里长的红岩绝壁，当地山民称“一台一壁六峡谷”，中国《地理》杂志称她为“南太行最美的山水风光大峡谷”。
　　九莲山不但形似莲花，而且充满莲意。从山西锡崖沟进入河南九莲山，首见中莲后静宫。它始建于东汉，传说当年刘秀逃避王莽追杀，在此地受过老妪的救命之恩，为报答救命恩人，建后宫院，让恩人养老居住，后改为中莲后静宫。清顺治讨饭也到过此地，在后静宫获得温饱。顺治登基后，题诗：“视之不见求者应，听之不闻抱着灵”以示感激，并敕令扩建后静宫，成了有九个院落规模的大寺院。清末，因轰动全国的晋豫两省的“风水之争”被毁，现在的后静宫是近年陆续新建的，为道教活动场所。
　　后静宫前谷底就是“无极潭”，是天门沟峡谷的顶端，面积不大，但怪石，绝壁，溪水，瀑布、清潭一应俱全。南望天门沟峡谷，两侧红岩绝壁相向突兀，只露出少许缝隙天空，故称天门。沿蜿蜒的观光道向西，俯瞰峡谷，脚下是万丈红崖绝壁，形态各异的石柱，独自兀立，山风吹过，摇摇欲坠，惊险无比。远望西侧山势，看似层叠的莲花，太行阶梯式地势展现眼前。上层群山起伏，峰林石柱，如骏马奔腾；台阶之间，地势斜缓，植被茂盛，绿树浓荫；中层红岩，特别醒目，崖顶平坦，崖壁刀削，崖面如画，天梯曲折，电梯耸立。峰林、坡地、崖顶，崖面，溪水等组成一幅美丽的立体画卷。
　　距天梯不远，过通惠桥就是西莲村和西莲寺了。“山似莲花台上生，水似明珠谷中洒”，西莲寺周围青山环抱，诸山峰呈莲花形，围出一个座海拔千米，周长几十公里的硕大莲台，连天接地，云雾缭绕，有“小西天”之美称。西莲寺始建于东汉，也传为刘秀报九莲老母救命之恩兴建。唐武则天时，尊奉佛教，甚悦西莲寺供奉女性神习惯，下旨扩建西莲寺，后被毁。现在的殿堂为七十年代所建，包括九莲台上五进院落、莲馨梯上的殿堂和莲花洞三部分。西莲寺是九莲山的靓点，也是与众不同的寺院。庙中不但供奉九莲老母为主神以及观音老母等女性俗神，而且门歪斜，佛倒坐，儒释道同尊，亦寺亦宫也亦院。也许是远离都市，民众思想自成体系，心中有佛，管它门面是否歪斜，观音是否倒坐；也许是民众来自五湖四海，少了理制的束缚，只要平安，儒释道可以共存；而生活的艰辛，家族的繁衍，让母爱及崇母的情节发挥到极致，“十二老母殿”里供奉的都是女性诸神，只要繁荣，各路俗神可以齐尊，没有或这或那的戒律。
　　西莲寺在豫、鲁、晋、冀四省有着广泛的影响力，每年来此朝圣的香客多达15万人，是韩国人在河南境内首选的旅游目的地。西莲寺特有的宗教格局，不但影响了附近乡民的信仰习俗，还孕育了九莲山帐书的奇特民俗。信众将心之所思，或公开或隐秘，或单独或合伙，或书或画于布质或纸质材料之上，名曰“写帐”。帐书大小不一，五颜六色，非字非画，让人眼花缭乱，疑是天书。而且写帐人多是文化不高的信众，都有不写不快的冲动；写帐人本人及一般人看不懂帐书内容，须在神仙面前“开帐”，并由“解帐人”以“似歌似舞，似说似吟”的形式，解释帐书的内容，谓之“展帐”。在三月三等特殊的日子里，举行庄严的仪式，在神仙前焚烧帐书，称之“交帐”。写帐，开帐、展帐及交帐，如此这般，循环往复，实在太神秘。
　　九莲帐书是特定自然条件与人文历史结合的产物，已经铭刻在信众的内心深处，是不可或缺的心灵鸡汤，也是令人费解的谜团。是何种巨大的力量，何种虔诚、执着的信念在支撑？是山区太逼仄，山里太寂寞，要向大山觅知音？是之前的路太坎坷，岁月太沧桑，要向大地说艰辛？是前途太光明，日子太幸福，要向上天话衷肠？是站在高处回头看，人已到归期，心中感慨叹奈何？迄今为止，常人很难明白其中的奥秘。其实，奥秘不重要，说九莲帐书是诉说也好，习俗也好，信仰也罢，只要信众安康、舒畅、幸福就好，只要国家富足、强大、繁荣就行！
　　离开西莲寺，穿过仙桥，就到了仙脂峡。看眼前红豆戏水，黄榆弄影，流水潺潺，疑是到了江南家乡。两条水流在仙脂峡和群瀑沟的交汇之处汇聚成天孕潭。北来瀑流急猛，似男子之阳刚，在此地可以求子；东来瀑流缓柔，如女子之娴弱，在此可以求女。潭中一石，突出水面，应该就是未来的子女象征；泉水沿着不高的陡壁，或叮咚滴水，或细流成瀑，展示出“演水壁”的美图。流水声或快或慢，或大或小，与婆娑的树声，山风的哨音构成一曲飘渺的乐章；“圣母池”是山泉汇集回旋而成的水潭，面积不大，树绿草茂，池水清澈，四周寂静，罕为人迹，恰比瑶池，难怪女神们常来这里沐浴净身；“真山门”是灰岩节理掏空后的天然石门，象征着佛教“三解脱门”，过此门，朝拜九莲老母，就能达到“空，无相及无愿”的境界，就能涅槃重生！高处的“莲花洞”，又叫水莲洞，是充水溶洞，水流常年不息，流出的清泉，沿着山沟折向西至天孕潭，形成了著名的“群瀑沟”。它长1500米，落差260余米，溪水陡流。缓坡是溪，陡坡是瀑，时而汹涌如潮，时而缓泻似练；数不清有多少个瀑布，有多少处跌水，只知道来自莲花洞的泉水，沿河展水帘，顺溪舞银链。
　　原路返回到天梯。经过加固整修的天梯宽大结实，走在其上，丝毫没有走前人修筑的“搭钩梯”、“蚂蚁梯”的恐惧，倒是到了谷底，回望之字形的天梯及直插苍穹的观光电梯，很是惊奇错愕。
　　天梯西侧是天壶瀑布。它位于西莲峡尽头的三面绝壁之中，落差130米，雨季宽10米，水流来自绝壁之上壶形深潭天壶潭中。瀑布从壶嘴倾泻而下，遇绝壁上突兀山石，被分割成多股，如注的瀑布水在分合之中，中途做了几个优美的舞姿，便嘈杂地跌入荷和潭中。高处如练，低处如帘，水落九莲潭，耀眼又飘逸；水滴跌落潭面，如珍珠落玉盘，与回音、溪流声和唱，急昂又缠绵，令人叫绝。
　　九莲潭是九个相连的水潭，从天壶瀑下荷和潭开始，向南依次为芙蓉潭、菡萏潭、水芸潭、水芝潭、君子潭、长春潭、玉环潭、净友潭。传说九潭是九莲老母向峡谷中扔下九片莲花瓣而成，潭水不但清香，而且可以治病。听琴台上俯看九莲潭，似是颗颗玉石，又似个个琴键，水流冲击崖下荷和潭后，诸潭涟漪联动，水声和鸣，天壶瀑布恰似一位端坐在西莲峡中的智者，在优雅地弹凑出动人的乐章。
　　行走在西莲峡里，见到的是一路绿意，一溪碧水。天门口，远望天门峡，一丝蓝天，高处红红的崖顶，两侧陡立的崖面，在天际之间与蓝天，白云，绿树合为美丽的彩虹。近看谷底，怪石嶙峋，溪流蜿蜒，花树纷繁，曲径通幽。再向南，溪水渐展，加之乱石阻隔或人工干预，峡谷出平湖，宽阔的河流串起大小不一的玉石。水映高峡展玫红，花树水中泛绿影，漂流皮艇在水中沉浮，握桨的人笑声连连，如镜水面，移步换景，如果不是看到眼前高崖绝壁，哪知道正行走在深山峡谷之中。站在二龙嘴桥上，北望群峰竞秀，远处的平头山就是著名的刘秀城，蜿蜒的流水自关后沟、西莲峡中冲出，如同两条巨龙，在此交颈相卧。后人见此美景，附会说，眼前的巨大景观石是“卧虎救驾”中的猛虎，因救刘秀而长卧此地。
　　回望九莲山，如诗如歌。她不但展示了太行山父亲般的伟岸、沧桑，而且显露了母亲般的温情，绵柔。九莲台高山上的江南景致，峡谷中绿水映红崖美景，西莲寺儒释道同尊的崇拜，神秘的九莲山帐书习俗，以及诸多自然和人文的奥秘，将在心中留下永久的记忆！


二0一七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