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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友亦师

作者:陈苑苑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16589      更新:2020-12-07

  两天前,文狐网和《华夏》杂志联合举办的“中国外嫁女故事”全球征文大赛揭晓,我有幸名列获奖名单之中——《父子情》得三等奖。虽为小奖,总还是一件高兴的事情,自然同家人和朋友分享。

  得到这一消息的,大多表达了他们的祝贺。而最诚挚、真切、热烈的祝贺,却来自于给予我最多的老师们。一位是东方君,我至今不知名姓;一位是韩晓秋,我们不曾谋面;还有曹老三,儿时的朋友,最早对《父子情》予以肯定的人。

  也许老师对自己的学生都会有些偏心吧,东方君对我明显是偏心的。他对我获三等奖还不那么高兴,说应当是二等奖。我忍不住要笑;但只要是出自真心,又何错之有?。晓秋是“新三届”的群友。她沉疴缠身,看手机屏幕都相当吃力,更不要说在手机上打字。故我们在群里有约,她每天只发一个图片,向大家报平安。可得知我获奖,却写下了她的贺词,让群里的每一位都看到。我心里着实心疼,不知她费了多少力气!他们两位都是语文老师,可与我交往还不到两年;但曹老三并不是,却在我刚刚开始动笔时,担当了老师的角色。

  还是我们十几岁的时候,北京电影制片厂来南方拍片,我们两家的亲友在同一个摄制组。那时候他们家三兄弟,我们家三姐妹;大人一串,两家孩子一拍即合。高考恢复后,曹老三读英文,我们家老大读外贸,常在一起切磋;曹家老大和我们家老三,也就是我本人,同时考入南工,往来最多。上世纪80年代末,两家的老大在国内奋斗,两家的老三均离国出走。每个人都在拼命,顾不上彼此,大家也就断了联系,直到曹老三在香港偶然遇到了我们家老大。

  此次遇见是一根线,牵出了年轻时的记忆,也将我和曹老三牵上了。那大约在十年前,其时曹老三已是加拿大安大略科技大学的终身教授,是犯罪学方面的国际著名学者,而且常在两岸三地做学术交流。而我一事无成,只是养家糊口,却是个快乐的孤家寡人。然而彼此一接上头,说起话来却一点高低上下都没有,也好像过去的20年从未有过空间的分隔一般。

  也可能我们都是老三,都有点受宠,因而都单纯而任性。我们都心无城府,又口无遮拦。当年曹老三不只是与我大姐同学英文,还和我二姐同为教师,唯有同我,除了跳舞,交集不多。有趣的是,分别二十年后才发现,两个老三都对文字极有兴趣,都对社会极为关注。而且在围墙外呆了这许多年,彼此的价值观念相当接近,思维习惯也很趋同,沟通起来全无障碍。

  那时候曹老三已在《华夏文摘》和其他中文媒体上发表了很多文章。其中有一篇写曹老大的,叫我动容。他说他teenage时的自己调皮得很,常常惹出麻烦来,而且总弄坏哥哥的无线电什么的。哥哥虽然恼怒不已,但却从未报以拳脚。多年后兄弟在餐桌上,弟弟问哥哥何以有“不动手”的雅量,哥哥回道:“这是当大哥的不能做的。”已过不惑的弟弟潸然泪下。那篇文字写出了哥哥的厚道,和弟弟的柔软,也让我见识了他的文字功底和情感基色。

  老三在加拿大的华人作家圈里,我们自然谈到作家们。他推荐了几位作家给我,有王小波,张翎,及陈河。王小波已是人人皆知,我却浑然不晓。张翎是电影《唐山大地震》的小说原作者。而陈河因在阿尔巴尼亚遭遇绑架,而将其惊魂动魄的经历付诸文字而成作家。大作家里老三还推荐了张爱玲,可我当时并没能读得进;但若不是老三的推荐,日后恐怕会更难欣赏张爱玲。

  而我最感谢老三的,是他向我推荐了野夫。那时野夫的《尘世,挽歌》已经在台湾出版,但我在澳洲买不到,大陆更买不到。老三给我发了这部书的PDF版。我这才知道,中国大陆有怎么一位深情深刻的作家。我对野夫充满敬意,至今没有一位当代作家能超越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我也是喜欢文字的。但我到底学工的,平日里动笔不多;我又在英语家庭,与中文接触有限,偶尔也有动笔的时候。但我若是动笔,必定非动不可,比如《听从你的心灵》,纪念赵紫阳去世一周年的文字。该文是我成年后所写的第二篇文章,也是发表的第二篇文章。

  对自己作文的状态,我有一篇几百字的小文《写文章与照镜子》,说自己为写而写,从无功名的期求;说自己拥有的作者不过三五个而已,而其中最热心,最诚恳,最受欢迎,也最得阅读之愉快的,就是我自己。老三读到此文,说他愿意做我“第二个最热心,最诚恳,最受欢迎,最得阅之愉快的读者”。一个文字在我之上的人,却愿意做我的忠实读者,我感动又欢喜。

  此后,我凡有文字,长短不计,优劣不论,都首先给老三一阅。老三总有诚恳的评论,积极的建议,并为我更正文字上的错处。他成了我无报酬的专职编辑。老三在大学任教,出于职业习惯,总是有问必答,而且总在第一时间作答。加拿大和澳洲正好昼日颠倒,有时候他那边已经很晚了,他会回我说,我明天一早就看。

  一次我写《幸福——美貌》,想说幸福与美貌并不直接成正比,说我们可以用爱与赞赏使他人感到幸福,我们自己也因之得到满足。就这么简单的思想,只有千把字的小文,可我却怎么也写不好。修改了无数遍,终至黔驴技穷,走投无路。于是我便将稿子发给了老三,对他倒了苦水还请他帮忙。老三立刻回说,他正在度假,明天一早到家;到家后即可帮着修改。第二天,修改好的稿子发回。果然,经他一动手,意思清楚了,文字顺畅了。

  《父子情》写我先生对我儿子的超越血缘、超越种族、超越婚姻的爱,是我从心底里要写的一篇文字。可当还在悲伤期,感情极其沉重,下笔尤其艰难,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才完成。尽管文稿写出来了,可写得怎样,自己并不知道。我照旧第一个发给了老三。他又是很快看完,说写得“非常好!”。可我似信非信,问了句“是吗?”就去上芭蕾课了。

  待我回来,才看到老三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给过来。因为电话打不到我,他则给我发了email。Email上说,写的情真意切,太棒了!说他开始还帮着编辑文字,后来看得泪水涟涟,无暇东顾了。他还说我应该投稿给国内的杂志,如《当代》、《上海文学》等。

  有老三这样的肯定,我方觉得此文大约写得不错。今年六月,文狐网和《华夏》杂志征集“中国外嫁女故事”时,我就将这篇,连同另一篇投给了他们。其实,另一篇的阅读量更高,但恰恰是《父子情》得奖。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父子情》获奖更合我意,因为这恰成鲁道夫过世十周年的纪念品。

  我将获奖消息告诉了老三后,他即刻发来了“恭喜!”还跟了一连串鞭炮之类的喜庆物。我能够感受到他心中的那份喜悦,而且那么真诚,那么热切;那股热肠,犹如当年读到《父子情》的初稿一样。

  老三还追问,《父子情》的英文版有没有发表?他知道该文早已翻译成英文,因为翻译就是他推荐的。而我当初译为英文的目的,只是想给儿子看,给鲁道夫的亲人看,所以也一直没有寻求发表。老三又肯定地说:“一定有地方会发表。”

  从《父子情》成文到获奖,六年过去了。我还能清楚地记得那天早晨,当老三对我说《父子情》写得非常好时,我心中升腾起的迷茫的喜悦和希冀。虽然自2018年来,随着文章的发表,以及文集的出版,我身边的文科朋友渐渐多了起来,也不乏专业的作家和文学专业的。但我忘不了曹家老三,在我蹒跚学步之时,在茫无方向之际,给予我的弥足珍贵的指点和帮助。

  2020年11月26日

  Adelai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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