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澳洲,特意做这样,做那样;其中,还包括听噪音。如此这般,才便于和国内对比呀!哪里有噪音,我就尽可能奔赴现场。只耳闻不行,还要目睹,还要参与,才过瘾。
噪音大致有四种。
一是施工噪音。
住宅用地,常常一块一块出售,从三百多平米,至一千多两千多平米不等。售出的地要建房,市政先发书面通知,就房屋设计,下水道安装,包括高度,是否遮挡阳光,工期等等,征询紧邻的意见。可以提建议。商讨后签字,或不签字但无意见回馈,别家的房屋才能开建。房屋装修都和建房同期进行,所以没有专门的装修噪音。施工基本上是朝九晚五(包括早茶时间,午饭时间,下午茶时间),下午5点(有时4点),到点肯定下班。不加班吗?不加班。当地人认为,加班岂不活得太累了?而活得太累,是因为心里装了多余的东西,跟吃饱了撑的是一个道理。例如,有的移民很勤劳,太勤劳了,如果不是被强迫的,那就是,想获得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赚外国币”,连上帝规定的休息时间,都要用来加班,不累才怪!对于当地劳动者来说,家人团聚,朋友相会,自己乱耍,比什么都重要,怎么会丢下这些,去加班呢?别说三倍工资,就是三十倍工资,也不一定有人干!至于带病工作,简直是在反人类反社会反科学,更没有人干!对于老板来说,违法让员工加班,或工期提前,向国庆献礼,向上极献礼,向组织献礼,他没有那么傻!再说,就算他有那么傻,谁听呢!
有没有加班的呢?有!华人老板东南亚老板或什么老板,在自己承包的小工地独自加班,做些不扰民的细活。“黑民”愿意加班,可惜加不成。
所以,施工噪音,最迟下午5点,就戛然而止。
二是生活噪音。
傍晚,四处安静下来。想找点各家各户的噪音听听,居然没有。总不能自己弄点动静自己听啊!别忙,有人急我之所急,开始学雷锋了!
是小两口吵架,一吵就是两小时,越战嗓子越哑越破,但是越勇,一败天地,二败高邻,夫妻对败,不停歇。终于把警察吵来了。两人无可奈何,握手言和。如果继续吵,就得去警局。不服气可以咬紧牙巴默默揪,抓,掐。必要时你卡我的脖子,我捏你的蛋蛋。可惜澳洲人都不蓄指甲。又有幼儿长久哭闹,警察也来了,让“管理”好幼儿。怎么管理?比方说上医院。
华人请客,划拳声也会招来警察。
吵架,哭闹,划拳不常有。但除草常有。每户有个前院。私人地盘,但不能修成房子,也不能建封闭式围墙。可以种树养花,兼生长乱草。乱草切莫太长。市政到处布下“暗探”,会发出书面通知:割草!除草机的声音不小。一般都按习惯,按规矩,白天使用。
节假日,开party也常有,最迟22点关闭音响,似乎影响不大。
三是意外噪音。适逢难遇。
有一夜,居民区的小公园里,响起了cd声。我潜伏在窗帘后查看,那里有三条汉子。估计才从酒吧出来。这次我调整计划,没有照例傻乎乎地奔赴现场,只是远远地观望,看看怎么收场。在国内,有理一方必须忍受干扰,否,则往往会挨骂:“又不是在你家!嫌闹么搬到深山老林去嘛!”把矛盾根源归结为别人不搬家。
虽然各家一栋房,但声音大了,也会影响居民。那么,任何人都有权干预。果然左右邻居先后过去了。不怕得罪人?善意提醒,不怕。应该是被提醒者害怕得罪人。提醒无效,有人当场报警。常常会,多人报警。不会你等我,我等你,结果都没有行动。警察很快来到。cd声被陡然切断。警察离开不久,噪声又起。这次没有人前去提醒了,估计是直接报警。警察又来了,带走了那三个人。
还遇到过一次突发的喧嚣。
话说居民区一华人大妈,多次“路过”老外院子边,实施侦察,有几分女鬼子进村的味道。确定时机成熟后,一举进入对方私地,偷了几株植物,迅速撤回公共区域一侧。民居的前院虽然没有栅栏,但界线非常分明,绝不存在误入。当然这不是入侵,而是越界。还好,主人的摄像头将其准确捕捉,截图被作为其越界和偷盗的证据,发到了小区网站上;并附言表达了强硬态度:有人越过公共区域边界,进入私家花园内,偷走了植物。受损方将采取相应措施,包括拨打防止犯罪的热线电话……
大妈立刻成为微信群里的谈资。街坊邻居很快认出小偷是欧某。华人圈哗然。一时间,小区里的公共地带,比如街面、小公园,喧嚣与闹腾,彼伏此起;新一届凑热闹的人,络绎不绝。
据悉,“中国大妈”这个词,已经进入牛津词典。词条解释是:大陆的中老年女性,大多偏胖,精神饱满,声音大,外出成堆,较富裕,喜欢购物,排队加塞,自助餐吃到奄奄一息。装束臃肿,标配是墨镜,鲜艳的丝巾,遮阳草帽。热衷拍照,站姿为剪刀腿。
也许,这个来自大陆的大妈,曾经是农村的贫民,为了生存,必须在道德上做出多种妥协;妥协惯了,富裕后仍然不忘初心。那么,是不是惯犯,就难说了。
在澳洲,撒泼打滚,花钱删帖,找领导打招呼,统统没有市场;从祖国召集一伙亲友闹上门去,扭输为赢,成本也高。何况华人身体素质,体能,都不是老外的对手;加之有些练过假太极的,更可能不堪一击。另外,违反当地法律,不良信誉会跟随一辈子(小的违法不会)。唯一的出路,是选择低头垂脑,带着尚未焐热的赃物,由捧着红脸的子女领着,去给人赔礼道歉。大妈这样做了。突发的喧嚣与闹腾,很快得以平息。
两三天后,大妈外出时,身后不再跟着粉丝,也没人指指点点了。可能老外忘性大。倒是有华人挨家挨户发牢骚:素质太低了!再不限制移民,墨尔本和北京上海有什么区别!哼,前天上街,碰到我原来的领导,他一家人都移民了。我就是为了不受欺负,才来墨尔本的!再碰见领导,我又移回去!
除了以上几种噪音,还有别的,而且也不可控。
晚上,用耳朵注意街上。耳朵看见,车流不断。又听见,汽车行驶的声音。居民区基本都是平层别墅,最多二层,声音传得远。好在都不按喇叭;一年听到的喇叭声,比在国内一天听到的还少。再是风声。一阵一阵刮,出大太阳也刮。呜呜声像寒风,多,久,钝;呿呿声像口哨,少,短,尖。另有动物的声音。鸟雀,水禽,蛤蟆,蟋蟀,鸣叫不休。提醒无效,恐吓无效,报警无效,投诉给council无效。只好琢磨琢磨,怎样学会欣赏。
提到鸟,想起啄木鸟。每天乓乓乓乓,把自己往脑震荡里乱敲的,就是它。它捉虫不是为了给树治病,而是为了果腹。如果虫子深藏不露,小树被它折磨得英年早逝的惨剧,也时有发生呢。
闲话打住。墨尔本居民区的噪音,大约总共就这些。打算继续听,看看还有什么新花样!
幼儿哭闹,警察也管!已经向该幼儿母亲核实过,确定。
载于澳大利亚《联合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