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东方莎莎的散文集《闻香识花妖》
 

       从前，香水一直被认为是奢侈品。现在生活好了，香水已进入了平常百姓家里。只是许多人使用香水，却不了解香水。
       生活中，当一个人、一个女人，遇见香水时，可能会引起不一样的感受和兴趣，而如果她又是一位作家时，与香水相遇的那种心灵相通的感觉，以及由此产生的人生联想与思索，恐怕一般人很难拥有。
      《闻香识花妖》这本书的作者就是一位女性作家——东方莎莎。在国内作家中，她以此书，第一次将香水与自然相连，让香水与人生共舞，让人们在那香气四溢中，发现香水内在丰富的层次，深远的历史、文化以及与人生的关系。在她笔下，每款香水味道不同，品性不一，与拥有者的人生相融时，尽显出不同的人格魅力。书中作家的性格、情思与对人生的种种思考，与香水的不解之缘，伴随着阵阵香味儿，感染着阅读者。
       女人都喜欢香水，可像东方莎莎这样对香水这么沉迷，且如此懂得香水品性的却从没见过。她收藏香水，目前已拥有了几千瓶不同类型的香水。收藏的不管是女用香水，还是有男用香水，她都能把它们的特性、分类、香型、配料、以及闻香几部曲等一一娓娓道来。她还围绕着香水做过讲座，到商场、淘宝等地方，为众人示范、鉴定过香水。她自己就是位地道的香水专家。
       只是东方莎莎对香水的热爱，远不止于技术与经验。她还以作家的身份和视野，将各种香水的特性与人生联系，使香水的气味不仅停留于人的感观，依附于衣着、皮肤、头发等外表，更透过鼻腔，融入我们的血脉，直抵人心。
      花妖，这是多么妖娆的命名。原意为奇异的花或化成人形的花。用书中作家的话说，她的这个网名，源自小时候所读过的《声律启蒙》。而她记得曾有人神秘地告诉过她，她是前世仙女，专管西王母瑶池的花花草草。想到自己对花草的喜爱，花草对自己灵魂的安慰，她本能地以花为名，不舍其香其美；而又名之以妖，则显出热爱之极的着迷与顽皮。
       对于她来说，与香水的相遇，不是邂逅，而是重逢。 “花妖”就是为了将前世今生的缘份用香气延续下去。
       科学观点认为，人一生的喜好，与童年的记忆密不可分。说到童年，虽然东方莎莎从小生活的环境没有香水，可她却有着喜欢花草的父母亲。哪怕生活再困苦，却都没泯灭母亲对美的热爱。她在卖血贴补家用的情况下，还不忘买一两支花回家。花的美与香气一下将暗淡的家照亮了，更照亮了一位小女孩的心。这无形中把一颗爱美的种子埋在了作家的心里，成了东方莎莎从花草药香中体味人生的开始。
        每款香水都有初调、中调和尾调，作家说自己的故乡和亲人并不完美。正是这不完美，使她在收藏、品鉴香水之时，情不自禁要用香水不同时段散发的不同香调，为故乡、为亲人，续补上一段不同的调子，让她们持久而又完美地留存在记忆深处。
       在回忆自己母亲家族的文章《盐，流动在血液里》里，因了一款带盐的香水，她想起了从前生产自贡井盐的奶奶和奶奶辈的亲人们。从她们的勤劳与吃苦精神中，从她们流下的汗与泪里，她嗅到了盐的味道。
       当香水不仅是香，还带上盐的味道时，东方莎莎震惊了。这款香水的内蕴自底层上升，若隐若现却异常持久，有着坚韧无比、深层次的人生况味。那岂不是奶奶辈先人的精神所在？岂不是最底层也最无畏的劳动者魂魄的驻留？
      父亲，是东方莎莎最难忘的。当父亲走了多年之后，作家与几款男用香水相遇，她想起了父亲。这款香水叫“真实信仰”，多好的名字！   自己父亲就是这样的人，有信仰，并为之奋斗的一代人。他们虽然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可一生的信仰没有改变。
       父亲对作家本人严格到了苛刻的程度，成长期间，自己多次与父亲作对。可现在想起来，东方莎莎却理解了父亲。看到打火机形状的香水，她想起自己从未给爸爸点过一次烟，感到是一种无法弥补的遗憾。而一支绿积架男用香水，一下让东方莎莎对父亲的怀念与想象到达了极致。她为天堂里的父亲收藏了它们，在心里默默将些心水香送给父亲。
       香水啊，作家连接童年的纽带、救赎自己心灵的寄托，激发了作家的情感，更勾出了我的柔情与眼泪。对于作家来说，热爱香水，不仅是它与自然的相融，不仅是它超凡的味道，更在于它所寄托的感情、饱含的深义。
       由于祖辈是中医世家，东方莎莎有机缘接触了很多有药用价值的植物。而后来当她发现经典香水的基调中，固香的大多是药香时，她感叹、惊奇了于这种与自己的情感。
       在《药香沁人》篇什中，东方莎莎写到了大伯和他的小诊所。在那里，还是小女孩的她生平第一次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中药：枸杞、龙眼、大枣……，还认识了各种中药的名字。发现花草也是中药，比如腊梅花、玫瑰花、金银花……也是在这个小诊所，她生病，发烧、咳嗽，是大伯的中药治好了她。在那一排排中药箱前，这个小女孩子，一个人竟情不自禁地跳舞、唱歌，似乎与这些植物有着天然的亲近，本能地爱着它们，朋友般自然相处。
       现在，透过这散发着药香的香气，作家不由得想起了大伯的善良，他和大伯母矢志不渝的爱情，还有那段令人啼笑皆非的岁月，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小女孩灵动翩然的舞姿。
       在辽阔的草原深处，一位老额吉的咳嗽声让作家一直牵挂。老人深藏着一瓶香水和雪花膏。这是当年丈夫特地为她制作的。几十年了，虽然已经干了，可她一直珍藏着。那渗透着对爱人思念的味道早已进入了她的内心。 
       在《乌兰老额吉》里，东方莎莎用一款叫千里之爱的香水，来表达人世间最纯真的爱情，这集花香、茶香、草木香、动物香于一体的千里之爱，仿佛恋人千里之外，也能记住彼此的味道。面对这香水，作家由香水及人，思念着老额吉，虽然岁月夺去了老额吉鲜艳的容貌，却无法夺去她内心的这份情感芬芳。
       当香水造型做成了笔形时，作家竟一下联想到鲁迅先生和许广平女士。她在《给鲁迅和许广平送一支“笔”》里，直抒胸臆。因为她能感觉到，如果时光倒流，鲁迅先生和许广平女士一定会接受这款香水。因为他们不仅是思想的革命志士，更是具备生活乐趣与童真的人……。
       现在人知道茶道、花道，可知道香道的很少。而在中国古代，我们的祖先是非常讲究香道的。在屈原的诗中就有配带香与花草的句子。作家阅读《红楼梦》时，书中的缕缕芳香直入肺腑，她似乎找到了一条秘密香道，寻觅到了许多红学研究者没有涉及的领域——将《红楼梦》中的香道点了出来。使我们通过作家的笔，对《红楼梦》有了新发现和认识。
       当作家将《红楼梦》中人物与自己收藏的不同款式、香型的香水相配并论及人物个性时，那份契合、丝丝入扣。《给宝玉送上女儿香》、《送一瓶“4711”给水溶》、《送给刘姥姥一个大大的惊叹号》……篇什中丝丝香气与人性情的吻合与互动，分析细致而深刻，开启了一个新的研究维度。加之东方莎莎对香道——这一中国传统文化道不尽的追怀与惋惜，读来令人欣慰于我们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见出了作家的生花妙笔的功力。
       阴阳香水、感叹号、香榭丽舍大道、毒药、警察……这些造型独特，有着非常吸引人的名字，又散发出不同香味的香水……书中不胜枚举。作家向我们介绍了一款又一款不同款式的香水。它们的出处、味道。以及如何鉴定、使用香水。香水款式众多，香味各异，可要找到一款适合自己、适合场合、也适合人生际遇的香水真不容易呢。因为闻香可识人，就像闻香识花妖一样。
       忽然想到一本书中说过的一句话，闻到花香的人，是嗅到上帝气息的。拥有香水的人生是与众不同的，是超脱了凡间气息的。与此同时，拥有香水的人生，又是最接近地气，最与现实相通的。这个女孩子在成长过程中，一直喜欢花草，沉迷于花草。幼年时背诵到“水怪对花妖”时，她不知道，自己长大之后，真正成了花之精灵——“花妖”。
       因了那份与花草、与自然、与各种香味的神秘相通、相吸与相系，此后的人生就分分秒秒与之相连、相伴了。香水之于东方莎莎，成了她对人生、对现实、对社会、对人性……展开深层思索并诉诸笔端的载体。香水犹如她的人生伴侣，片刻不可分离。她不仅收藏香水，还梦想拥有属于自己的香料博物馆。
       古人配香，是明志的表现，以配香和花草表明自己的志向与追求。美国有部电影，叫《闻香识女人》，所以看到书名《闻香识花妖》时，一下联想到这部电影。这书的书名本身就透射着一缕神秘、高洁、淡泊的味道；飘忽、眩惑、性感。翻开书页，一股优雅、清新、却又成熟而不乏质感的味道，扑面而来。
       一个女人，遇见香水时，她变得性感，神秘、风情、优雅，又质朴、纯真、善良、宽厚。既如天使般美丽、脱俗，又如邻家女儿般亲切、可依。而她作为一名作家，又让香水与人生萦绕、拥抱，使深层的理性、深邃的思考也发出了芳香的味道。透过活沷、朴实的语言，无声的香水，在东方莎莎笔端发出声音，充满了灵性。
       这位作家，与香水有着内在的缘份——因为她，我们才得以识得那么多香水；因为她，我们才得以了解香水与人生的关系；因为她，我们才得以闻香识得生活的本质。
       是不是当香水遇见作家，香水就插上了思考与想象的翅膀？是不是作家遇见香水，作家就为思想洒上了芳香？别的人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东方莎莎是这样的。
        因为她让《闻香识花妖》成为了一本香飘诱人，看了还想看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