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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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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一场年的饕餮盛宴

作者:姚雅琼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800      更新:2017-03-30

      土家人从农历腊月二十二就开始忙年,到大年三十的年饭和守岁冲上过年高峰,正月十五闹元宵完美收官,这才会安安心心地做事,去实施新年大计。
      正月十五是我们土家年俗中的一场饕餮盛宴,从小到大我都妥妥地当着一个好吃好玩的饕餮鬼。每年正月十五,乡下亲戚进城闹元宵兼拜年,家里整天人席不断,母亲待在厨房围着锅台转得没歇气。这一天,我和老弟由家里叔伯哥姐,或者姑妈表哥表姐带着去大街上看灯闹元宵,人山人海中,他们会背着或者顶着我们看花灯龙灯。年岁大一点,我们就放腿独自出门闹元宵。有一年人太多,我被汹涌的人潮挤到南门又挤到东门,然后又被挤到北正街,就是挤不回我们老西街。等到灯会散了,人走光了才回家,被在家急疯的老娘正月间赏一顿臭骂。
       青春时期,我认为这些民间花灯啊龙灯啊三棒鼓啊什么的特别俗,这一天就懒得出门。我将纯粹的民族传统文化拒之门外,坚持着自己所谓的“清高”,全然不知自己的愚蠢之处。几十年过去了,闹元宵作为张家界市的旅游年俗项目打造,全城总动员,各乡镇组织闹元宵文艺队伍,把老祖宗留下的文化遗产全挖出来。人到中年的我幡然醒悟,惟有民族的传统的东西才值得珍视。我仿佛回到年少,童心泛滥地加入了闹元宵的洪流。这一天,闹元宵的游行队伍中,那些各式各样奇特的灯和龙惊爆了看客的眼球,背后所附着的一个个传奇,也吸引了全国甚至海外游客涌进这座小城,饕餮这一场年的盛宴。
       今年,我早早地呼朋引伴去闹元宵,甚至牵动了重庆文友一枚。元宵节的上午十点,一干人刚刚把朋友从机场接进城,赶上了闹元宵大游行。站在东门口,眼见高脚灯,茅古斯狮,双面傩,草龙等等游行的队伍扑面而来,又放电影般地一风而过,双眼接应不暇,没得眨眼的份!朋友中了邪似地丢下我们跟着游行的队伍疯跑起来,瞬间汇入人海洪流……幸好有手机地图帮忙才找到他。这让我想起自己小时候常常迷失在闹元宵的人流里,让家人一顿好找。

       大美大放之前是静谧的等待,一切都在蓄势待发。在张家界闹元宵,高潮自然是在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晚上。白天大都稍稍参与即离去,卯足了精神都是为晚上劲鼓鼓地闹腾。晚饭后,朋友几个动身去城中心,由于交通管制,车绕来绕去天渐渐地黑下来,已到现场的姐妹电话来催促,说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大家怕是会不上了。只好走着上观音桥进城。
       上得桥来,凭栏放眼宽阔的河面,但见得澧水两岸灯火阑珊,河面似墨玉的天空,波光泛着层层碎银的涟漪,满河的许愿莲花灯星星点点地漂移着闪烁着,是火山迸发后涌动的五色岩浆,抑或是一场盛大的风云际会,你在狂乱的思绪里搜罗,却原来大脑已瞬间失语失色。一轮硕大皎洁的月华与河面的“星光”相映相衬,天上一轮明亮的满月,河上一舟漫游的画舫,莲灯簇拥,星光灿烂,恍惚间,哪是天上,哪是人间?置身天外,遨游宇宙的奇妙幻觉呈现在眼前。这不可方物的静美,与大街上的喧嚣狂野形成鲜明比对,乃天设地造的飘渺仙境,人间难觅的良辰佳景。
       重庆朋友在微信里分享,“元宵夜,河面布满河灯,仿佛浩渺宇宙的星光闪烁,我在桥上不断升腾灵魂,仿佛楚人智慧的眼神召引,让我得到某种启示。”从长沙返回家乡加入闹元宵的荣,面对眼前的幻境感慨:绕山绕水只为赶赴那场隔岸盛宴,走过观音桥,就是通往烟火喧嚣的城。站在桥上望着满河灯盏,仿佛有神在引渡彼岸,佛祖像、菩提像、众生相,诸法空像,不生不灭,此岸即彼岸,依旧是满城烟火,依旧是一轮明月,不增不减。词穷的我只好感叹,此景只应天上有,原来银河落九天!

        从静美到狂野,只有一座桥的距离。走过这座观音桥,周身哄地热火起来。投身人流,灯光,锣鼓,花灯,龙灯,音乐的海洋,满城的喧嚣,满城的烟火,顷刻间灵魂迷失殆尽。不由自主地跟着舞龙的队伍疯跑,各各抓着前面人的肩膀,形成一条条移动的人龙,在人海和龙海里穿梭。这就是元宵灯会上所谓的“卖龙”,最前面那位往往都是家族里朋友中有威望和保护力强的大哥,这个人就是“龙头”。一时间,高处的龙在翻卷,低处的“龙”在嬉戏,满城尽刮龙卷风!有的人去闹元宵的主会场看节目,他们喜欢优雅的旗袍秀,洋气的恰恰舞;有的人则喜欢看传统的花灯阳戏三棒鼓;更多的人喜欢跟着高脚灯,伞灯,舞龙舞狮的队伍疯跑,这样才觉得闹得过瘾。舞龙是力气活,队员都是土家精壮汉子,一番下来满头大汗,即使在正月的寒风中,身体也冒着腾腾的热气。在看客一次次呐喊助威下,舞龙的一次次起势狂舞,只舞得人眼花缭乱,直喊得看客嗓子嘶哑。
       我们中漂亮的美女翠翠看到人家龙舞得如此欢实,心里痒痒,总以为舞龙是个蜻蜓点水的花架子活儿,跑去撩了一番帅气的龙头大哥,得到了一个耍龙尾的好差。谁知自己跟着龙身一路只有打踉跄的份,笑得满场人直不起腰,年轻帅哥哥使劲地对她打忽哨。外地游客不示弱,说服龙头大哥想整一番,结果一路歪歪扭扭把个龙舞成了瘪三虫,雄风霎时不在,人群倒彩阵阵,女人们只喊“肚子笑痛了!”在笑闹中,你碰我我撞你,你踩着了我,我踩着了你,相互一笑:要么紧,我们是来找快活的,不是来吵架的。有和谐才有快乐,多年来,人们早就在笑闹中达成了共识。
       就这么笑,这么闹到午夜,人们满足地离去,整个城市都安静了下来。夜,温柔了,满河的星光还在闪亮,送走满心欢喜的人们,我们的年就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次日一早起床,一开口,我发现嗓子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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