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的眼神与春风一碰。幸福就到达了。美好就绽放了。
那些苏醒的花,春天里绝好的女子。经过漫长的等待和疼痛,她们飞上枝头,她们笑,她们尖叫。她们等待在春风里华衣盛饰,嫁给蜜蜂做新娘。
阳光升起,世界变得温暖而明亮。
万物低首,像你隐姓埋名在乡间行走。
二
每一次与花相遇,我都以为是遇见你。
你那么美,想起你就有淡淡的香气漫过,让我这个春天里花意绰约,总是不经意间就低下头怀想,笑意就挂上唇角和眉梢。
遇见你,就是遇见春天;靠近你,就等于靠近了这个世界的一些美好。
我在这个春天里醒来。我醒来,我,为谁醒来?
我只要右手握笔,左手拿着诗句,从现在开始想你,隔着薄薄的夜雾,将千里迢迢的思念留给梦。
此刻,我只能写下一些文字,铭记这个春天。
三
总能从一朵花里闻到你的香息。
这个春天,我热衷于每一朵花的开发。
这个春天,我看到的每一朵花都与你有关。
我迎着风唱情歌,追着蝴蝶说热爱。直到蝴蝶栖上我的脸颊。
那些花,铺天盖地的魅惑。心口生出一朵一朵的疼。
一个人的花事,在枝头含而不露。
请原谅我的沉默,因为花事盛大,我不敢开口,知道开口便是错。
此刻,我在端详这些文字,她们都是春天里盛开的花。
四
那一丛丛一簇簇的紫色莹润着、端凝着,悄然踏在春天的阶前,漫漫渺渺的香气叩开四月的门扉。
无需预约,总是如期而至。我的四月因此而充满期待,充满细细密密的幸福与感动。
一些品貌端庄的小花,从花萼到瓣尖,紫色渐淡,从繁华开到平白。是怎样的一种紫啊,牵着梧桐花的紫,映着薰衣草的紫,伴着紫藤的紫,晕着紫罗兰的紫……是紫在紫中的爱与忧伤,就像我的心事。
不敢轻易碰触,怕惊扰了这簇簇沉凝的梦——那般安恬,那般醉人的花意。轻轻,静静,将鼻尖唇印贴近她们,幽香升起,诗意升起,你的影子清晰起来。
风,不要吹过,让我暂居在她的幽香里。
五
谁能阻隔,南来的风,吹开满树白云。
透彻的白。浓郁的香。迷人的醉。牵着多少人童年的记忆,将多少美好的故事连缀在一起。
或许是某一个普通的早晨,那股特有的甜香攸地沁入心脾,这时心底里蓦然升起惊喜,准确的知道槐花开了!是等了很久的那个人来了!抛开平日里的繁杂慵懒和视而不见,禁不住沿着芳香的轨迹,一路寻来,与满树槐花相遇。
绿荫之上的花,开在空中的花。
甚而恍惚起来,弄不清自己是槐花还是在一片洁白的香云之上的仙人。
与一树槐花对视,既没有国色,也没有天香,这些成串的色彩单调的花啊,实在够不上美丽,却没法不被打动。我似乎看到外婆颠着一双小脚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用槐花糕喂胖了我的母亲。多少年多少代多少人曾经咀嚼着槐花做成的美食,成就一份美好的记忆。
质朴与洁净。平实与珍贵。淡泊与厚重。
与善良,与温暖有关,这些素朴的乡间女子啊,在四月,迫不及待的穿上婚纱,等着春风把她们嫁给蜜蜂。
这个春天,我喝到香甜的槐花蜂蜜,品尝独一无二的爱情。
将纯粹与美好当成种子播下,等待明年开出一树槐花。
六
这些飞上枝头的绝色女子啊,她们高举着火焰,照亮所有的青枝绿叶,也把驻足的人照的浑身通透。
这猝不及防的美啊,只一眼就击中我灵魂的尖端,好疼。
美啊,只能叹一声美,无法描述美得程度。
不能说妖娆。不能说炫丽。不能说妩媚。不能说娇艳。
她们在流火的七月,不管不顾地开,把整个季节都开透,她们开得旁若无人,开得恣情恣性,她们拿定主意要从我的花园开到你的花园,要从天涯开到海角。
她们击中我。她们魅惑我。她们让我看了再看,想了再想。
年年盛开的石榴花啊,为何,只在这个夏季照亮我通红的心事?
七
在风中,把根深深插入脚下的土地,向着太阳,捧出金子的笑容。
微苦的芬芳,微苦的光芒。
春天的花都败了,我继续开。
开给喜欢的人看,开给自己看。
在旷野,我一无所有。那么,请容许我用鲜亮夺目的黄,来宣告自己的存在吧,
告诉风与空气,还有阳光:我在!我,在这里!
我用自己特有的色彩感动和安慰自己。
与繁盛的鲜花隔着长长一个季节,把我与春天隔开,与恣肆汪洋的百花隔开,
我只是一株野葵,生在无人的山坡。
红着脸的小花是我的近邻,她们都是我乡间吃苦耐劳的妹妹。我们都拼尽力气开,开花,就是把心里的香息都捧出来,把颜色和身段全部打开一并奉献。
我们都不漂亮,不富有,但是我们都追求美,我们都慷慨,我们希望从夏开到秋,从山坡开到沃野,从我的家乡开到你的窗前。
我们都被人遗忘,我们却都是自己的圣人,对自己和善而客气。
用尽一生追逐太阳,在温暖的光里打开躯体的庭院,露出饱满的籽粒。
这是我全部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