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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珍子(中篇节选)

作者:刘艳英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3908      更新:2014-01-27
文/刘艳英

那一年,我有几岁,想不起来了,可能是5岁或者是6 岁,反正那是学龄前的年龄。那一年的夏天,一个不算热的下午,妈妈收拾好一个放了旧衣服和旧布条的大包袱,让姐姐给离家三里外的小姑姑家送去,小姑家急需这些东西,8个月大的小表弟可以穿那些旧的小的衣服,或者姑姑把有些大点的衣服改改小弟就能穿的。妈妈说:“让大姐姐小英送去,大姐姐已经15岁了,串个门走个亲戚送个东西什么的也应该是能行的了”。是啊!数她大,她不去谁去?大姐性格孤僻、不爱讲话,也很少出门的。这一次不管妈妈怎么说、劝、打,她都表现出“拧打死也不去的架式来”。妈妈气的没法子,把包袱往炕上一扔说:“看你那不出头的样就来气,你不去,一会儿还打你,看你去不去。”大姐一动不动地站在墙角抹眼泪,我从外面玩够了跑回家,知道大姐是因为不去小姑家送东西挨了打,心想:这种走亲戚串门子的好事她还不去,我想去大人不让去嫌我小不放心,这次啊机会来了,我壮着胆子对妈妈说:“妈,大姐不去就让我去吧!我给姑姑家送东西去”。妈妈听了,气呼呼的说:“去去去!小熊崽子,你能干个啥!个子还没书包带高显不着你逞能,瞎嘚瑟还轮不到你”。我听了妈妈的数落,缩了缩头,瞟了一眼墙角的大姐不敢吭声了。此时的妈妈好像更来气了,她抓起炕上的笤扫疙瘩劈头盖脸地向大姐打去,边打边骂着:“你这个没用的不出头的小犊子,你连你妹妹都不如,看我不打你……”姐姐抱着头,背转着身趴在墙角不动也不跑。妈妈没法子了,气得跺着脚扔下笤扫疙瘩,一把扯过炕上的包袱冲着我吼着:“你去、你去、你去吧!”我只“哦”了一声。说不出是吓的胆怯还是高兴的,我还没反应过来,屁股上就挨了妈妈两巴掌。她是气急了,还是打狂了手,我当时不清楚,打完两巴掌后妈妈冲着我说:“看你送不到地方回来还打你的屁股!”

横跨上快垂到腿弯的包袱我走出家门,刚走出几步,就又被妈妈喊了回来,“回来、回来。”我走到妈妈跟前,她弯下腰,抚了抚我的头发,往下拉了拉我的衣角,正了正包袱带子,不放心地说:“路上小心的走,走路边,遇到狗不要捡坷拉打,你站着不动狗就不会咬你,别在路上玩,顺着毛毛道一直往西走,走过那片草甸子就到你姑姑家了,知道了吗?”其实,妈妈的担心是多余的,我早就牢记着去姑姑家的路了,爷爷带我去了好多好多次,每次去姑姑都是拿出家里好吃的东西塞给我。第一次,我自豪无比地独自去姑姑家了,还给姑姑带去一大包袱东西,我的心里是非常高兴的,路上我一边哼唱着从姐姐那里学来的;“学大赛、赶大赛,大赛红花遍地开……”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姑姑家的大门口,站在大门口我不敢进去了,院子里姑姑家的大黑狗正蹲在屋门口吐着舌头东张希望呢!我站在那正着急;一个衣着不整的梳着凌乱剪发5号头的女人“嘻嘻嘻”地颠过来了,她看了看我,我也认出了她是姑姑的邻居疯珍子,我每次跟爷爷去姑姑家都会看见她,她有时在我们吃午饭的时候出现在姑姑家的窗外,她来了,敲两下玻璃脸贴着窗玻璃往屋里看,嘻嘻地傻笑着,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地在窗外逗着姑姑怀里抱着的小表弟。这时候,我在姑姑家的炕上,也趴在窗台上用小手拍打窗玻璃,想是隔着玻璃拍打疯子的脸,她伸出舌头,用两个手指扒着下眼皮,猛的一声尖叫,把我吓得“哇呀”一声大哭,姑姑生气了,打开外屋的门出去把她撵走……

我对她的印象很深,不太喜欢她,只是感觉她好玩,姑姑喊她疯珍子,我也跟着喊她“疯珍子”她笑嘻嘻,傻呼呼的答应着,一边畏畏缩缩地凑到我身边来,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她会偷偷地塞给我几个青菇娘或是未熟透的西红柿什么的很神秘的样子,示意让我收好了!

“来人了!来人了!”走过来的疯珍子不和我说话也不和我打招呼,她直着嗓子冲着姑姑家的院子大喊着;惊得蹲在那里的大黑狗一阵“汪、汪、汪”地狂叫。屋里的姑姑听到外面的动静,推开门走了出来,望见大门口站着的我,她三步并做两步小跑过来,一惊一乍地“妈呀”着拍了一下大腿说:“小香子,你怎么来了”“谁送你来的”。姑姑东瞧瞧西望望又冲着我说:“咋地!是你一个人来的啊”姑姑瞟了一眼疯珍子,下意识地一把把我揽在怀里,嘴里还在:“我的妈呀,这孩子,你一个人咋就跑来了呢?”姑姑接过包袱,紧拉着我的手,快把我领到屋门口的时候,我回头往大门口看了一眼,那里早没了疯珍子的人影……

进了姑姑的家,姑姑一边问长问短地,一边从包袱里往外倒腾那些旧衣服,“吱呀”里屋的门开了,爷爷他推门进了屋,姑姑抬头看见了爷爷先是一愣接着问:“爹,你咋来了。”爷爷边走进来边说:“我割青草回到家,听小香妈说让小英往你这送衣服小英是咋的“打”都不来,那孩子,那么大了,就是不出头,小香来送了,我不放心,这不,撂下草车就脚跟脚的来了。”

姑姑高兴地把爷爷让到炕上坐下,又是拿烟袋子,又是倒水地忙活着。爷爷坐在炕上和姑姑边唠磕边夸着我:“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还真能耐,这么远的路还真的摸来了。”姑姑说:“既然小香来了就让她在我这住几天再走,晚上,生产队的大车店里还唱‘二人转’呢.”爷爷说:“问问小香愿意住下吗?能住下吗?这孩子从来没离开过家在外面住过,别到晚上想家闹腾人,早点做饭,吃过饭,我还是把她带回去吧”。“我能住下,姑姑,我能住下”。没等姑姑开口问,我就抢着说能住下不想家。姑姑答应着:“好、好、好,那就住下,吃过饭姑姑给你炒瓜子,晚上看‘二人转’时带着磕”。听了姑姑这么说;我的心里呀甭提多高兴了。爷爷接着说:“也行,那就让她住下,过两天我再来接她回去。”

吃过晚饭,太阳还没落,姑姑就抱着小表弟领着欢天喜地的我到生产队的大车店占地方去了。这是一个有南北大炕十来间房子连接在一起搭建而成的大车店,那时北方小镇上的大车店也就相当于现在的招待所、宾馆之类的场所,平日里来大车店住宿的大多是赶大马车的来自青冈方向去大庆黑鱼泡子捡石油的车夫。他们在寒冷的初冬凌晨起身,赶着大马车,成帮结对地去离家300多里路的大庆捡拾黑鱼泡边成堆成堆的石油渣子,用来冬天烧炕、或烧炉子。然后,连夜往回赶,路过姑姑住的小镇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这些又累、又困、又饿的拉石油的车夫们就在小镇上的大车店住下了……一到夏天的时候,尤其是农闲时分,大车店就空闲下来了,几乎好长时间没有人来入住。这时候,就会有邻县的唱二人转的草台班子领头的找到生产队长,商量好价钱,鼓一敲、板一打,东北民间戏二人转就在大车店开唱了。

我们来到大车店,屋子里的人已经快满了,小孩们在通铺大炕上有的蹦跳着、嬉闹着,有的吃着香甜瓜、饼干等零食。姑姑领着我往南面的戏台跟前挤,我们找到一处感到满意的地方把毛毯子垫在炕上,边磕着瓜子边等待着二人转的开演。

我正盯着台上搬鼓、拿锣、打板的演员们看的时候,有人在我的背后拉我的衣服,我回头一看,不知是什么时候,疯珍子已经挤在我的身后,此时,她正悄悄地拉着我的衣角,手里拿着一根嫩黄瓜和两个半熟的西红柿示意让我接过去,我偷瞟了一眼姑姑,姑姑正专注地往台上观望呢!我不敢回头了,也不敢理疯珍子,更不敢接她手里递过来的黄瓜和西红柿。姑姑在吃晚饭的时候就告诉过我;疯珍子这些东西都是从生产队的菜园子里偷摘来的。也就是疯珍子,队长拿个疯子没法子,别的社员是不敢的,队长发现了不但会罚工分严重的还会挨批斗游大街呢!身后的疯珍子仍然很执着地拉我的衣服,我没法子了,抓了一把袋子里的瓜子悄悄地递给了她,她很快速地接了过去,还向我眨着眼睛咧着嘴笑了笑呢,姑姑也发现了身后的疯珍子,又多抓给了她两把瓜子,她高兴地边点头边接着。台上开始热闹了,敲锣打鼓地,一会儿拉弦的拉了一段不知名的小曲,唱二人转的一男一女两个演员浓妆艳抹边扭边唱的登场了。唱的是哪一出戏我记不清了,只记得逗得台下的观众一阵拍巴掌一阵哄然大笑的,唱完一场后,第二场主演没唱正戏,先唱一段二人转小帽:“小两口双回门”扮演小两口的演员抱着孩子一前一后亲密无间地边唱着边走上了台:“正月也是里啊,正月里初三、四儿啊,社里头放天假,咱们两个去串门呀,转回身呀,叫了一声他呀,你过来,有点事儿,看看外面有没有风丝,咱们俩个抱着孩子去串门,当天去当天回,看一看我爹我妈……”台上的演员正热火朝天的唱着,我身后的疯珍子一边狂呼着往前挤一边就奔上了台,她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三丫!我的三丫……”她奔上了台,拼命地去抢夺女演员怀里抱着的假孩子,台上台下一片混乱,等人们明白过来把哭豪着的疯珍子拉下台,疯珍子尖利的手指甲已经抓伤了女演员的脸,一场好戏就这样让她给搅合了!

人们都不情愿地散场回家了!

来到家里听姑姑说起了疯珍子。

十年前,疯珍子出嫁到这个吉星小镇时,那个俊俏哟!高挑的个儿,细扭的腰,鹅蛋型的脸白里透着红润,大眼睛,柳叶眉,一笑两酒窝,两个大辫子走起路来辫梢在腰际一甩一甩的,那个骚挠人心的样啊就甭提了!疯珍子嫁的男人外号叫李二愣,有时说话办事愣愣嘲嘲的。

李二愣自幼没了爹,是她那寡娘独自把他拉扯大的,小伙子长的五官周正也算行,就是脾气犟,自幼被她那寡娘惯的骄横,可是,无论什么事儿他都依着他娘,他那个寡娘脾气更是古怪。整天禄蠹着脸像跟谁生着气。

李二愣是独苗,珍子过了门,接二连三生下的都是丫头片子,三丫刚落地,古怪的老太太就气哼哼地:“又是一个不值钱的贱命”。她恨恨地看了一眼躺在炕上的珍子,把炕上的笤扫疙瘩从炕头摔到炕里:“你就不会生个带把的”。她屋里屋外打猫骂狗的折腾还不算完。她不给珍子做饭,更不让二愣给珍子水喝。躺在冰凉的炕上珍子偷偷地抹眼泪,珍子心里明白,婆婆这是想让她回了奶水生生的饿死四丫啊!第二天的时候,珍子硬撑着爬起来生火做饭,一小锅稀米粥刚熬好,就被从外面回来的老太太见了,她掀开锅把粥往盆里掏巴掏巴倒进了喂猪的泔水缸。珍子心疼身上掉下的那块肉,她不想让三丫死!珍子在后半夜老太太睡下的时候,她偷着爬起来,晕头转向地摸到水缸边,她用小瓶子灌水,拿到被窝里暖着,水断了凉气时就打开瓶盖喝两口!面黄肌瘦,皮包骨的三丫就这么算是活过来了。

盼孙子盼红了眼的二愣娘,天天烧香拜佛请人跳大神的算命,求保着珍子肚子里的孩子能是个带把的。

(节选至此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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