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张笑春

石器时代

树枝、兽骨、石块……这是我的命
这好像又是那个时代精心把玩的
粗厉的回忆。谋生，人类延续的重要手段在于
怎样用石斧、石锤砸向简单生活的底部
然后咀嚼锋利的甜美，然后任骨针
穿透那个时代愚昧、血腥的兽皮
采集并渔猎，认真追寻古老的爱情与婚史
但这并不能言说什么，我的命仍然
飘忽在一片黑陶和三片彩陶设置的
激动不已的幻影里，而残酷逼真的现实
又怎能完全解读母系父系氏族头顶光环上
那惊心动魄的追逐与杀戮、坚持与守望
我的命，不得不向那些深深的洞穴致敬
不得不膜拜野果、树籽，以及植物渺小的根茎
再凶猛的兽类，也会被整个石器时代的光芒
摧毁或使之重生！我复苏的命
将再次赴蹈那勇毅的跋涉和远征——

轩辕皇帝

中华始祖。在一棵棵柏树和银杏树
高大壮美的情怀里熠熠生辉
那是我们最早的历法，以车代步
由憧憬变为现实。那是构木为巢
的房屋，最终摆脱了昏暗潮湿的穴居生活
那是家畜和五谷，是凿井汲水的风采
那是乐器和绢丝，是《黄帝内经》的道行
一棵棵馨香的文字迎风而立
一段段优美的故事与传说凌空出世
那是值得骄傲的传统荣光，沿着星火
点亮的文明，一路吹奏高歌而来
那是我们炎黄子孙的始祖，举着
轩昂的头，开辟绵延的江山和未来

大禹治水

勘查。开凿。从黄河上游的龙门山
开始抖擞精神，改堵为疏，变塞为导
引沟壑之水入河，然后投入大海的情怀
多么浩淼的九条大河之水呵！这些简陋的
石头、斧子、木耜等劳动工具，早已锲入
时间深处。温润的气候，潮湿的心
灾害只不过是闪跳在眉尖上的浪花
三过家门而不入，十三年的严寒与烈日
歌吟的是水，呐喊的是躁动不安的冰
可爱的鲤鱼，须臾间便实现了转身回家
的愿望和理想。这些幸福之水流入心田的感觉
该有多么好！寂静只是水还没有完全醒来

甲骨文

河南安阳，殷墟文化的光芒
照亮了商朝270多年的遗迹和纹路
甲骨，10万片风雨和雷电堆积的亡灵
占卜着那个时代观黍、祈年、祭社、求雨的吉患
运载着手工业、商业、交通、文化延伸的辙痕
日蚀、月蚀，映照商王世系的历程
3500多个方块，定格了象形文字的严密法则
无论战争或狩猎，乌龟的甲壳
牛羊的肩胛骨以及人类的头盖骨，成就了
巫师向上天祷告的完美的祝辞和散板
那些美玉、陶器和青铜站在一旁，紧盯着
甲骨的风采漫过了整个王朝的土地与河流
一袭莫名的感伤灼痛了骨骼上的裂纹
就是这些象形、会意、假借、形声等宝贝身影
直接穿过坚实的路径，一路走来
踏出了一串串优美舒畅的绚丽凯歌

周公吐哺

多么忙碌的身影
举手投足之间，都漫布着风的低语
日理万机，高枕安睡何时成了奢侈的想往
什么是事务？亲自主持朝政的每一个晨昏
有成竹在胸的典范；而什么是征服？
和谐安康的氛围里有恭敬顺达的传扬
不是没有权力，礼的名分在励精图治中确立
不是没有手段，乐的音色在同台共舞中成形
位高权重，一生谨慎严恪，即使
封地在鲁国，也绝不到那里去奢靡享乐
勤理朝政，鞠躬尽瘁，最终完成了
周王朝“成康之治”的盛典气象
故有诗云：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孔子巡游

当时，各国动荡之风日盛
为了恢复周朝初年的礼制，孔子
举一腔热血，携门徒开始周游列国
谁想，天道幽深，性命玄远
不得已，孔子便在血腥的大地上
铺排《诗经》、《尚书》、《春秋》等儒家思想
的卷宗，在黑暗中点击《论语》，准备克已复礼
只可惜，他的思维方式和价值取向
不被时人接受和认同。失望的心
在鲁国上空漫卷。之后，古典文化的馨香
开始渐渐浸入莘莘学子的竹简
一股庞大的思潮，开始统领国人两千多年
的精神世界和言行举止！他的生命智慧
和金声玉振的才华，在巡游失利后
便大气晚成地铸就了中华民族的个性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为贵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木匠鲁班

这是木工师傅的祖师爷
这是远古时期的刨子、墨斗、铁锯
以及钻、尺、铲。这些高明的手艺
都是在光荣的劳动中产生的艺术火花
比如随便在坐凳上钉一个木橛子
灵感就来了！用竹木造一只鹊
从此天空中便不只是飞鸟的世界了
那辆能自动行走的木车马，据说
让诸葛亮的木牛流马着实出尽了风头
墨子当时指出，大凡制造出来的东西
只要有利于民才算巧，否则就是拙
鲁班真是奇才，创造了那么多东西
也不骄傲自满。现在，我发明了作家
我把心思全部投到文字的江河湖海中
铁树和岩石都孤独地开了！可是
老婆那里正在晴转多云，怕是快要下雨了

商鞅变法

废除旧的“世卿世禄”制，建立崭新的
封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这是李悝和吴起远不能比的
接着开始奖励军功，严惩私斗，并普遍
推行县制，四十一个县在全国纷纷安营扎寨
实行土地私有制，废井田，开阡陌
重农抑商，奖励耕织。革除残留的
戎狄风俗，随后开始统一
斗、桶、权、丈、尺等度量衡。推广
小家庭政策，严密户籍，鼓励分居
这都行吧。关于“连坐法”之轻罪用重刑
可能有待商磋。至于迁都咸阳，修建宫殿
这肯定是他的远见卓识！至于一根三丈高的木头
扛一下就值十两金子，这讲的是诚信
就像为人、为官、为商要讲操守和德行一样
不同的只是政令各异，贯彻起来也就
各有千秋了。商鞅不错，我喜欢这家伙
超凡的胆识与气魄，以及一贯
不折不挠、雷厉风行的作风

纸上谈兵

长平大战。血腥而壮阔的场景
无处不在：诈败。反间计。藏匿杀机的埋伏
一群无耻汉奸的恬噪。重要的是
老将廉颇以攻为首战略的失算
最终导致了赵国强劲的弓箭兵、轻步兵、骑兵
成为棋局中的摆设。可怜那四十万冤魂
和一批批抵死保卫祖国的忠勇军人
赵括何罪之有，硬是足足被人们冤屈了
两千多年？什么是以身殉国的悲壮情怀
这个近乎完美的青年男子，令杀人王白起
都钦佩不已！谁是长平兵败的祸首
谁是误国误事的元凶，谁又是固执己见的
纸上谈兵的幕后操持者？时至今日
我们仍对出现在身边的许多人和事
感到困惑不解。真正的英雄，终将冠以
怎样的名分和地位？事实胜于雄辩——

焚书坑儒

时代的精英，推动
历史车轮的先导，一瞬间
全被巨大的陷阱彻底埋藏
那些自由思索的高迈的灵魂
在火中挣扎、哀泣！那些芳香的
文献古籍该有多么好！只不过
死掉的是肉身，不死的燃烧的
飞翔的精灵，将通过思想内部的导体
迅速倾圮整个秦王朝的大厦
实际上，谁是自毁家园的掘墓者
风中腐朽的碑文上早已写明

苏武牧羊

漫长的十九年。贝加尔湖边
一群公羊小心地牧着中郎将苏武
冷雨掀动大雪，皮带抽打草茎
鸿雁传书，活着的侠胆忠义之士
漫长的十九年。白了头发、胡须
白了光洁的旌节。大丈夫气节
足以感动我们的骨髓！高扬的使命
坚贞不屈的念想——这不是拯救
和复兴整个民族的力量，又是什么？

三顾茅庐

一顾静卧的苍龙蜿蜒曲折
二顾严冬的寒风雾里看花
三顾隆中的茅庐孔明酣睡
一扇鹅毛，满腔热血之言
千帆过尽，云烟隆起，马蹄声脆
回望汉中之地，诸葛先生安在？
天府之国的水洼里传来佳话一片

女皇武则天

感业寺。谁曾在此削发为尼？
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时间之上
谁曾入门得宠，蛾眉偏能惑主？
谁曾集权中央，激情笼盖四野？
一代女王，君临天下。以独具的眼界
勤理朝事，以贤臣酷吏并用之举
抚慰心灵。除非，她是人鬼妖之化身
不然，九州竟是谁家天下？
不然，那块碑上为什么竟不着一字？
奇妙的武曌，携毒而行的女人
是福是祸，明眼人心中自然藏不住秘密

清明上河图

多么繁华热闹的景象
恬淡和悠闲呼之欲出。那些遗忘多年的
风俗跃然于纸上，又何止飘逸于
丰满的纸上呢？现在，张择端背倚虹桥
市街载着各色人物的心志精神焕发
旖旎的山水，倒映于碧波之上的城郭
酒旗掀动游人的兴致，那些林立多彩的
商号店铺，未必就不是品茗者
幸福而开怀的畅想！水陆汴京的映像中
那些卖刀的、坐轿的、挑担的、骑马的
运货的、看相的、赶集的或推独轮车的
全都被这块高25.5厘米，长525厘米的现实地理
欣欣向荣地生长着、裸呈着！这些熟悉而精致的
壮阔场面，一直延伸到每个人血肉清晰的
动作和表情中，澎湃着宋王朝挺立的风帆
也导引着众多人朝思暮想的景仰和膜拜
至今，这些鲜活的、感性的、逼真的呼吸
仍栖落在一卷神采飞扬的纸上。这一透彻的洗礼
凝重的哲思，能否把历经千年的春秋大梦
活生生地点燃，并把果实端上心灵的餐桌？

四库全书

纸页缱绻，四个库里
全是书的海洋，经、史、子、集的案头上
飘逸着东方古代文化的宝典
一眼望去，三千五百零三种图书的魅力
撩拨着纪晓岚、戴震、姚鼐等人的欲望
十年时间，掌纹里的心思磨成了铁
百年之后，在蜡烛铺就的昏黄的道路上
书籍成就了文明，历史指明了方向
绵延的江山在四库全书里福寿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