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成龙

《擦鞋女》

藏污纳垢的鞋子上
鞋刷、抹布，娴熟舞动

操外地口音，逢人就唠叨
结婚两月，男人死在煤矿
她成了扫帚星，被公婆赶出家门

不看风景，自成风景
一双双，洗心革面的鞋子
掠过晨雾，穿越黄昏

女人拭去了阳光下的暗尘
谁将擦亮她星星般巴望的眼睛

《老农》

天空贴地
乌云，黑了河流暗了山野
蛙声破土
穿过漫长的期盼，落下疯长的翠绿

面朝黄土背朝天
持续的大雨中，虔诚的老农
借助祖传的姿势
延续着对高原大地的无限敬畏

《采煤工》

总把自己种进地下
用淋漓大汗让煤炭重见天日
也让头顶的太阳和月亮
形同虚设
只留下卑微的矿灯
为你照亮艰难的步履

一生都看着煤炭行事
你的身体
比煤炭还黑
你的心
却一如火炉里燃烧的煤炭
火红、滚烫

《拾荒女孩》

父亲卧病母亲出走
稚嫩的童话，呛人的炊烟
纷纷散落垃圾堆
从小背篓中顽强升起

《流浪歌手》

高楼缩小头顶的天空
三农巨幅广告下
他孤独地站着，把沧桑弹入吉他
忘我般声嘶力竭
却拖不住行人急促的脚步

《拾荒老人》

麻布袋子斜挎肩头
步履蹒跚，游走街市的喧嚣
霓虹掩嘴窃笑
一生的挣扎与欢愉
从没离开过垃圾

《举手的天使》

小女孩，眼眸晶亮
一只小手
举起深山的愿望

指尖的小草，挺胸抬头
迅速拔节
不问天空高低

《矿工老李》

煤矿组织体检
查出尘肺
他去确诊
必需粉尘接触史证明和诊断委托书
贱卖年猪
四处奔跑找关系
煤矿不给开
还单方撕毁合同
三天后
一个黑瘦的身影
奔跑在
几十里之外的采石场

《低保户张三》

张三一身好力气
干活卖力
村民组长随叫随到
直到去年
一次车祸
弄丢一条腿
吃了5年的低保
被村民组长
伺机调给
鞍前马后的李四

《死人是福》

村里的二狗子
逢人就说他妈坟地葬得好
不到一年
做啥成啥要啥有啥
还不忘叹口气
哎，老婆子早死几年的话
这日子早不愁过了

《一老妇坐公交车》

司机嫌脏不让坐
车辆行驶中
老妇摇晃着的身体
偶尔碰到坐在旁边的城里姑娘
姑娘翻翻冷眼
那么脏，滚开点，一看就是农村人
老妇蹲下后唯唯诺诺
对不起，对不起
那神态仿佛旧社会里
地主老爷面前的老妈子

《包厢里，一群人民教师》

白酒、啤酒、红酒
抬起来一饮而尽
喝到兴高，脱了衣服，光着上身
麦克风扔一旁，暧昧的灯光下
纷纷扑向几个小姐……
在鸟不拉屎的小村教书八年
他们还没找到对象

《党员小王》

小王多次递交申请
都被一脚踹开
捂住痛楚，发誓此生远离党组织

去年参加工作
为完成党员发展任务
申请都没写
却被学校领导确定为入党积极分子

《麒麟花园，一个耍猴人》

行人纷纷停下脚步
稍息，立正，
齐步，跑步，
卧倒，滚翻
喊着口令，吹着哨子
他满脸成就感

两只大猴积极配合
欢快地跟着口令
只有眼神，飘忽不定
小猴吐着舌头
一片轰笑中
更为欢快地耍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