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成龙

一

2014年12月10日中午12点多
结婚六周年纪念日
正准备跟老婆说声我爱她
爸爸打来电话
哽咽着让我赶紧回去
爷爷不行了……
手机瞬间掉落在地
猛然间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

二

清楚地记得头天晚上
深度昏迷的爷爷自己坐了起来
呆呆望着脱落的墙壁
医生吊针，他努力伸出手配合
艰难吞咽几口稀粥后
兴奋地比划着
告诉我们他已经好多了
我们竟都以为他真有所好转

三

天阴沉沉的，细雨飞个不停
眼泪总不停地涌眶而出
从未想到过，自己竟会这般哀伤
同行的表姐和妻子
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一路默默无语，估计他们都知道
面对一个真正痛苦的人
别人的安慰只会火上浇油

四

一个多小时后回到打么沟
黑漆棺木直挺挺停在场院里
径直推开侧屋门
大姑、大妈和村里的几个奶奶婶婶
满脸悲戚陪奶奶端坐床边
眼睁睁看着爷爷
瞪着眼睛张大嘴巴躺在床上

五

担心影响奶奶的情绪
我强忍住眼泪，喊了几声爷爷
爷爷尚有一丝气息，没有真正离开
医生告诉我
爷爷留着一丝微弱的气息
应该就是在等我和小叔赶来
等亲人们全部聚齐

六

爷爷是18点28分走的
看到瞳孔开始放大
奶奶紧攥爷爷枯瘦的双手
俯下身贴了贴他的脸
不断交代说老头子，你放心走吧
家里没什么要你牵挂了
直到吐出最后一口气
爷爷也没有合上眼睛和嘴巴
大伙都知道
他还在等他的小儿子

七

奶奶告诉我们她不难过
爷爷走了她才省心
她说爷爷享福也享够了
每顿都是她做好饭菜递到爷爷手里
连喝水都得她伺候
她早就受够爷爷的气了
……
话没说完突然扭过头
让我瞥到一张老泪纵横的脸

八

为爷爷剃了头发刮了胡子
擦净身子换上寿衣
最后
我们强行合上他始终不愿闭上的双眼和嘴巴
自欺欺人地
想让他死得瞑目

九

凌晨12点整，盖上棺木的一刻
血腥味在嘴里肆意蔓延
长时间的强忍
嘴皮已被多处咬破
鲜血淋漓
悄然走出屋子，头顶满天繁星眨巴着眼睛
看月光铺天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