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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瓣掉落的疼痛

作者:杜璞君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705      更新:2014-11-28
——傅玉丽散文印象

文/杜璞君

读玉丽的散文总被她散文透出的疼痛、尖锐所触动,她对散文语言精致、细腻的把玩,使她的散文气质呈现出一种唯美感伤的情调。玉丽散文以女性的视觉,一直试图探索男性话语统治下,如何寻找女性位置的问题。她散文中所呈现的第一人称 “我”,始终挣扎于“看”与“被看”的矛盾和撕裂中,这个“我”既是自身经验和遭际,同时,由于深切地表现了一个女人内心的彷徨和迷茫,在爱与痛中实质已上升为女性在男权视野下第二性的普遍命运,从内心深处的疼痛呼唤确证女性的独立人格,渴求从男权秩序中突围。玉丽的散文出于对性别的天然敏感,在《遥看街头的风景》、《温泉之夜》、《手指上的光阴》、《擦掉时光镜上的灰尘》、《让心中的马儿跑起来》等篇什,始终贯穿着一种追问,如陈晓云在《神圣的祭奠——论女性在中国电影中的位置》所提到的:“以女性特有的感觉方式和表达方式有意识地触及了‘女性是什么’、‘女性需要什么’这样一些本质性的问题,试图确认女性作为‘女人’而不是‘妻子’或‘母亲’的独特价值。”(1)
比如《遥看街头的风景》以数个切分镜头,用漫游的方式对几位进入视野的女人进行追随式的叙述,这种表现方式不仅突破了善于抒情的散文固化模式,把整个叙述用细腻的笔触推向了极致,镜头视角的不断变换,使整个散文画面从静态中解放出来,发散出动态的光彩。第一个出现在城市街境的女人,是一个完全赤裸的女孩,她无视所有投射过来的男性目光,“车上一下寂然无声。好一阵子了,才一齐叫了起来,她没穿衣服。这个发现让一车二十多岁的男青年兴奋不已。”这个黄昏中出现,又逐渐被黑夜吞没的赤裸的女性身体,从现实表层看来好像是一个不真实的场景,但却尖锐、迅疾地去掉所有人羞涩的面纱,将平时被遮蔽的现实,透过唯美的质感描述,将躲藏在幽暗之处的男性话语和目光彻底裸露,一个是身体的赤裸,一个是目光的无所掩藏,双重裸露下,不得不让人感受到那委婉细致的笔触的锋芒。镜头经过切换,将冬天的寒冷意象与一位孤独的灵魂相遇,与其说这是审美的需要,倒不如说是将内心一种疼痛寄意于冬天的寒风,来一次颇有温度的回应。毋庸置疑,这位木然、孤寂,像冰雕一样,气质高贵的女子,在渴求安慰,在这样的时刻女人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但困扰女性自身的追问依然无法摆脱凛冽寒意的孤独侵袭和内心的不甘妥协,“对她们来说,是不是无论向左向右、向前向后,都会遭遇到来来往往的伤害、威胁,还有诱惑。现在她们如此,明天,她们会飘向哪里,会不会还有生命的气息。”不管是赤裸的女孩、落寞的女子,还是具有仙女气质却甘心妥协于男性暴力的女人,她们的肢体语言一经镜头叙述的编码,在公众视野下,她们所感到的疼痛不一定表现为肌肤上的伤痕,更多是附着精神肌体的一个切口,这种个体心灵体验的在场呈现,将男性秩序下女性“被看”的命运加以提取,成为了玉丽散文挥之不去的敏感触点。
对女性命运的关注始终是玉丽散文的追求,《让心中的马儿跑起来》将奔马的意象解读为对个体生命自由奔放的青春的张扬和释放,《擦掉时光镜上的灰尘》却以一位隐忍的家庭妇女为形象,虽然时光这面镜子消耗了青春也磨蚀了爱,但那面已然蒙尘的镜子,却把怀念和一个女人内心的高贵,映照得更为深沉。一不羁,一隐忍;一向往,一牵挂,两位女性形象,都透露出女人作为第二性渴求自由、不愿忍受压抑的生存观照。
在今年4月《红豆》上发表的《温泉之夜》中,玉丽用较为冷静的叙事手法,以介乎于小说与散文之间的文本,逐渐形成她新的散文方向和风格。一次短暂的旅行,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温泉的夜晚不可思议地见证了彼此情感的疏离、肉体和内心的背叛。旅行,精神和肉体的松绑,似乎都为对方留出了足够空间,为重新开始提供可能,女人几乎要妥协之时,却神秘地受到温泉散发的硫磺味影响,身体意识及自我意识再次觉醒,又坚定了自己分离的愿望,使文本细节成了一次绝妙的反讽。整篇散文所散发的身体与灵魂的自觉与联想,如温泉硫磺味道的笼罩,挥之难去。
玉丽散文将个体经验杂糅为素雅、感伤的韵致,直面普通女性生存现状,其温婉的气质一旦跟划过肌肤的伤痕与女性普遍遭遇通感。强悍地扎进读者的审美视野,那些散落生活的碎片一经重整,如掉落的美丽花瓣,发出了温润如玉的光泽。

注释:(1)转印《山花》2008年第5期,原载陈晓云《神圣的祭奠——论女性在中国电影中的位置》,见《艺术百家》,1994年第1期,第4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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