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闹市,心在乡野;住在城市,敌视城市;衣着上是城市,骨子里是乡村;有这种矛盾心态的,恐怕不止我一人。
游走于车流之中,惶恐如过江之鲫,有这种感觉的,恐怕不止我一人。
解除这种惶恐与忐忑的最好方法,就是逃离浮华。
于是乎,约上几个好友,驱车去吕田郊游,医治我渐渐加重的城市焦虑症。
这是辛卯年岁尾,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一路上念叨着 “桃花流水窅然去”之类的句子,直抵吕田的桂峰山。
面对大山,仰视大山,细细解读他的沧桑、丰厚、沉稳。山岚松涛,宣讲的是自然的法则;岩石嶙峋,展示的是挺立的秘诀;红叶金叶,诠释的是生命的色彩;天光流云,洗涤的是沉默的坚守;金桔茶花,诉说的是勤劳的回馈……在大山面前,对比出自己,愈发显得苍白、贫乏、浅薄以及无知,但是,大山无语,用沉默来表示对人类的宽容和理解,这更使人汗颜。
不敢与大山对视太久,不敢在这里吟诵“青山依旧在”的诗句。
在桂峰村干部的陪同下,先在村里一游。土楼坐落在金桔环绕之中,沐浴在阳光温暖之下;一处处农家小院,挂满了金黄的腊味;坐在堆积如山的南瓜旁边,喝着甘翳爽口的山泉水冲泡的桂峰茶,听老农讲述春天的故事,还有几只狗、鸡和我们一起听讲,同行的相机在一边拍照不停,这才是原汁原味的生态旅游。
豪爽的村干部送我两只南瓜,这是绿色食品,我很想拿但又不敢拿,因为那农家的狗已经从眼神中露出几缕愠怒和恫吓,幸亏是村干部拿着出来,一直把南瓜放在车的后备箱里,这才作罢。
村边有一棵大榕树,伫立在溪流旁边。树大十围,树龄约三百年,枝干蓊郁,遮蔽到溪流对岸。通往大榕树的田塍小路上,几棵柿子树挂满红灯笼一般的果实;枸树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外向型,探身到路边欢迎访客;一种是冷峻型,扭开身子,表示非诚勿扰。大榕树则是静静地看着这些淘气的孩子,一副和蔼的模样。在大山面前,大榕树也是孩子;但在我们面前不啻为智慧的长者。
村干部建议我们去看流溪河真正的源头。塑流而上,到了一泓四平方的水潭跟前,潭边巨石嵯峨,潭水清澈见底,背依桂峰,竹树环护,一个碗口粗细的泉眼从岩石下奔腾而出,蕴蓄了一米多深的碧潭后,溢出成溪,滔滔汩汩,看起来并不强势,但谁能想到短短几十公里后就汇成烟波浩渺的流溪河水库,流泻成穿城而过的万顷碧波。面对小溪,让人想说的是:年轻就有前途。
潭边巨石上刻着“溪头源流”四个斗大的红字,粗犷圆润,这字是某个落马的高官所写的,斜阳照射下,遒劲的石刻与附近古寨的颓壁互为参照,使文化价值穿越政治风云。
我在此驻足,留恋拍照。同行者说:趁光线尚好,还可以赶到狮象岩拍照,那里即是人类新石器时代的文化遗址,又是新农村建设的基地,值得一看。于是,又匆匆驱车赶过去。
夕阳西照之下,一组连绵的小山构成了雄狮俯卧的景象。那狮子嘴里的山洞为古人提供了栖息的场所,可以想象六七千年以前,那里有袅袅炊烟,狩猎的男人正荷兽归来,他们的女人正收拾野果、在洞口期待。
我们在关注狮象岩的时候,身后一座晚清时期的碉楼正在关注我们。这碉楼有五层高,一至四层是枪眼状的窗口,五楼雉堞则布满圆形炮孔,大门的花岗岩浮雕图案与圆明园的有几分相似。碉楼内部,昔日的红灯绿酒、峨眉粉黛早已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滋蔓盘旋的藤萝。
同行的乡镇干部说,此碉楼已是危房,准备拆除。我和同行的杨教授则建议维修保护,看碉楼的地基还很牢固,实在要拆的话,可以将四五层拆除,将五层的雉堞挪移下来。
回望碉楼,风流总被雨打风出去。夕阳的余辉中,古老的村落侧面,一幢幢别墅和楼盘方兴未艾,昭示着现代文明和传统文化的冲突仍将持续下去,我们将作何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