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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洞里的越剧

作者:姚雅琼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789      更新:2016-11-24

       说不尽,优雅婉转的唱腔,淡淡的哀愁情绪,越剧的美十分吻合青春年少时我的气质,于它,我有太多的欢喜。
       到绍兴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美美地看一场越剧,戏要是那种在茶馆里演绎的,我必是坐在二楼俯瞰着戏台,角儿咿呀地漫唱着,场子里有阵阵儿的喝彩声,盖碗茶的叮当和磕瓜子的细响混杂着,低空不时还有洁白的热毛巾鸽子般飞来掠去,看戏的众位必是在这百响中痴迷着台上的那一绝响。而真到了那里,却不知越剧的姹紫嫣红被淹没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如怀春少女在转角处见其偶遇心仪男子倏然消遁,我心里充满了伤感与失落,如此世事悠悠,这一错过,怕就是一生了吧?
       绍兴的夜色有毡帽的魅褐,花雕的醇香,更是一位江南秀美静雅的处子,琳琅的夜店闪着清澈的眼眸,操弄着一口让激情男子心尖发颤的吴侬软语,有着说不尽道不明的清秀妩媚,少有闹市的恶俗和喧嚣,让人悄然荡漾着无限温润的心波。有微熏的夜风吹来,耳畔飘着嗡嗡呀呀的醉曲儿,渐渐地,那曲调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浸心……在哪里,在哪里呢?我加快步子,遁声而寻。走进街旁的一地花香,穿过一片婆娑的幽篁,眼前豁现一座红灯摇曳的古老城墙,原来这忧伤婉转的曲儿藏在这样古老厚重的背景里。那曲子从城门洞里传将出来,飘飘悠悠,声声入耳,丝丝扣心,引人入境。昏暗的光照里,一位瘦弱的中年女子的身影被灯光拉得悠长如蛇信,一路扭过来,扭到城门洞口却倏然而止。门洞外,她那些专注聆听的拥趸,不时地拍手叫“好”,那个矜持的身影始终没有走出城门洞,仿佛戏里戏外,冷寂与热闹两隔。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满是哀伤和凋零的红楼越曲《葬花》不时飘进我的耳鼓,那曲调哀婉如许,像经过时间隧道漫长地跋涉直抵我的心灵,在我寂然而脆弱的心上无限恣肆地泛滥起来。
      上世纪20年代,在越剧之乡浙江嵊县长乐镇上,有个叫春韵的小小女儿,幼丧父为人之童养媳,10岁进入高升舞台学艺,敲响了自己戏剧人生的第一锤锣鼓。这个天资聪颖,刻苦用功,嗓音甜润,扮相俏丽的女子,18岁那年在上海滩以“唱腔优美流畅,能文能武”挂头牌的著名彩旦,就是越剧名伶筱丹桂。
       为兴旺越剧,筱丹桂同她的9位越剧姐妹以《山河峦》义演让“越剧十姐妹”名声雀起,誉满上海滩。丹桂女子越剧事业日臻繁华,却逃不脱命运赋予的红颜哀愁,遭受着越剧大鳄张春帆的人身羁绊。这艘挣扎在纸醉金迷上海滩上风雨飘摇的小船儿,终是不堪忍受张春帆的凌辱,含恨留下“做人难,难做人,死了”的名句,以27岁的青春年华绝世自尽,这《山河恋》竟成了越剧十姊妹永远的绝唱。
       当年电影明星阮玲玉香消玉陨,一句“人言可畏”警醒后世之人,如此悲剧并未停止,在许多的人生舞台上反复上演。如今筱丹桂又留下“做人难,难做人”的悲叹,这个一生演过无数好戏,创作了众多精彩角色的越剧名伶,生命脆弱如同扑火飞蛾,人生大戏匆匆收场,给后世留下无尽的遗憾,可叹一场梨花带雨的桃花劫,竟误了卿卿性命!
       眼前,城门洞里的越剧还在咿呀婉转地吟唱着,那个悠长蛇行的影子就像关在历史镜子里的一部旧影像,清晰而魔幻,让我的思绪飘得如同这耳鼓里九曲回肠的吴越调子一样悠远绵长。想那绝世红颜多为薄命种子,才刚怒放花朵就倏然凋零,生命竟似昙花一般的灿烂无比。虽然事过境迁,却是一部远未过时的人生故事,无论是过往,现时,抑或将来,它都在不停地演绎着,历史将成为一面明朗的镜子,不断地复制着上一个故事,不过是新旧交替罢了。
       名伶去也,莫牵连,只有戏剧以旖旎柔韧的姿态活了下来,只要活下来,就可以传承后世。如同这城门洞的越剧,是另类舞台的传承,正因为生长于城门洞,才这般惊人地重合了名伶早年的身世鸿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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