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莹

李小琳有着一张天真而忧伤的脸，又有一种手握阳光向往遥远的眼神。她是级部的尖子生，高中三年名次从来就没排在第三名以外。
下午，最后一节考试快结束的时候，李小琳用圆规修改着最后一道数学题，她已经全部做完试卷，在检查的过程中，她发现有一个图画的不是很标准。正在修改着，忽然感觉一阵头晕，肚子疼的越来越厉害了，她努力抬起头，看了看墙上那个模糊的石英钟，却没看清是几点几分，就一头栽倒在课桌上。等她醒来的时候，感觉小肚子像抽筋一样钻心的疼，下身还湿乎乎的，低头一看，本来是雪白的纱裙被染红了一片，那殷红的血迹正慢慢扩散开来。真糟糕，难道是月经提前了？这可怎么办......这时候耳边清晰地传来监考老师那响亮的命令声：“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全体起立......”
此刻，李小琳心中弥漫的是一种不知名的情绪，高中生活就这样结束了，就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再见了，这些年盛放的青春！
忽然想起了在三年前的那个八月。仔细的寻找，才发现，在时光隧道那头，站着自己模糊的身影，还有最初见到的同学，最初交到的朋友，最开始的那一份紧张期盼。所有的最初，定格成了一幅记忆中的画，开启了从此往后的故事。
也许小琳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孩子，但这一刻对小琳来说，有着永远难以忘怀的刻骨铭心的疼。
“你！为什么不起立？是在作弊吗？”监考老师站在小琳面前，严厉地问道。小琳依然趴在课桌上，对面前的监考老师不理不睬，仿佛睡着了。
“你给我起来！我现在宣布你被取消今年的高考资格了！”监考老师近乎疯狂地吼叫着。
全场的考生都把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李小琳这里，然而，小琳依然没有站起来，少女的自尊使她无法站起来。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军训时的迷彩服，被汗水湿了一遍又一遍，在回忆中的风雨里飘摇，在阳光下熠熠生光；校服被研究发明出了各种功能，擦桌子，挡雨......却依然在寒冷的时候给她们温暖。她后悔自己今天为什么要听妈妈的话，穿着白纱裙来考试？如果今天穿着校服，穿着深蓝色的校服裤子，就不至于这么尴尬的不敢站立。
眼前又出现了一本又一本的参考书，练习册，小琳曾经恨不得撕毁，却又掏钱买了一本又一本。曾经对着它们感叹题太多，又对着它们感叹寿命太短，不知不觉就做到了最后一页。昨天晚上，她还整理着以公斤计算的书本，忽然发现每一本都成为了独一无二，承载着无法复制的青春的使命......
“你，给我站起来！”监考老师用拳头“咚咚咚”地敲着桌子，已经到了咬牙切齿的程度，他卑躬屈漆地弯下腰，把一颗满含烟味的脑袋伸到小琳的面前。
小琳闻不惯这浓浓的烟味，也忍受不了监考老师的吼叫，再一次头晕，甚至到了要晕厥的程度，她实在不明白监考老师何以要发怒，何以要愤怒到这个程度？她也实在不想站起来，实在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她下意识地握了握拿在左手里的圆规，这圆规有两条人一样的腿，两条可以站立的腿，而现在的我却无法站立起来......
“你是不是在作弊啊？快给我站起来......”监考老师最后一次吼叫，同时伸出右手，准备把李小琳拉起来。
“噗！”李小琳突然出击了，挥手把左手里的圆规就插进了监考老师的右眼睛里，迅速拔出再迅速插进监考老师的左眼睛里，同时嘴里快乐的大叫：“我没作弊，我没作弊......”
所有在场的考生都惊呆了，他们看见有两束血红的玫瑰正慢慢开放在李小琳雪白的纱裙上，那是从监考老师双眼里喷射出来的鲜血，不偏不倚，正好喷在了李小琳的胸前。
12年苦读，对每一个参加高考的孩子来说，都是一段充满泪水与汗水交织的时光，他们无奈过伤心过，哭过恨过，也惆怅过，但依然幻想幸福更多。多少人回首时的嫣然一笑，便覆盖了那些曾经清晰的疼痛，怀念吹走了所有伤怀。取消高考资格，就意味着有很多事都不能去做，有很多理想和远大抱负都无法实现。
“凭什么你监考老师一句话就让我再也回不去从前了？再也不能公平公正的与天下豪杰一争高下了？我选好的志愿北京大学上不了怎么办？妈妈花了她半个月的工资，给我买了这条白纱裙，就是让我穿着它参加完考试后，坐晚上的火车进京，带我提前考察一下北京大学的环境，熟悉一下大学的学习生活的......”
人们早已乱作一团，谁还顾得上听疯子一样的李小琳自言自语？
不知是谁报的警，120急救车来了，紧接着一辆警车闪着警灯也“喔儿喔儿”鸣叫着停在了教室外面。在外面陪考的李小琳的妈妈早已泣不成声，搂着满身鲜血的女儿放声痛哭。
“孩子，你就要熬出头了呀！你再也不会在每一个醒来的清晨，抱怨睡眠太少，日子太长了；再也不会，在堆得比自己还高的书旁挑灯夜战了，可是你怎么就做了这个天大的傻事了呢......”
昨天晚上，李小琳还和妈妈细细数着毕业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考完最后一门课，坐晚上的动车去北京，看看向往已久的北京大学，爬爬雄伟的长城，看看神秘的故宫......李小琳一摸二摸成绩都是级部前三名，为了奖赏小琳，妈妈特意花了五百多块钱，为女儿挑选了这件飘亮的白纱裙。
小琳懂事地说：“妈，太贵了，浪费钱！”
妈妈怜惜地摸摸女儿的头说：“傻孩子，你是去北京大学读书，那是首都啊，能不穿的好一点儿吗？”
为了节约时间，妈妈让小琳今天就不穿校服了，直接穿着新买的白纱裙来考试，也让孩子有个好心情能好好发挥。她则请了一周的长假，收拾好行李，在学校大门外等候，打算考试一结束就带女儿去赶火车。
“孩子，你就要走出高中的校门，完成人生最重要的一次成长了。可是怎么就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来演绎我们母女的人生呢？”妈妈边说边用手指用力地刮着女儿白纱裙上面的血迹，那些黑乎乎的快要干了的血迹。
曾经，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那些怦然心动的瞬间，那些关于永远的天真誓言，那些阳光下奔跑的身影，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追逐，在李小琳的记忆里循环播放，一遍又一遍。
白天，长了又短，短了又长。花儿，开了又落，落了又开，从此后只存在李小琳的记忆中。